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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入夜了,左右他整日無事,是雷門的閒人。

清風擾過,本無過錯,所以是他的過錯。

「兄長,你怎麼又在窗口吹風。」雷鳴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過來東院,嘴上還在埋怨。

雷吟輕聲道:「已經開春了,屋子有些悶了,我有些喘不上氣。」

「可是心疾又復發了。」雷鳴聽了連忙手裡的藥房到了窗口,「我去請大夫來。」

「沒什麼大事,不必擔心。」雷吟平靜地將瓷碗裡的藥一飲而盡,而後面不改色道:「近日門裡有些熱鬧,是有喜事嗎?」

雷鳴低頭接過兄長手裡的藥碗,他不敢直視雷吟眼睛,仿佛兄長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安排。

他淡然地等著雷吟回答,直到雷鳴抬頭笑道:「明日府里確實有事,前兩日門父親說你病祟不去,特意派我請人去去祟氣。」

「子不語怪力亂神。」雷吟無奈地搖了搖頭,「父親…怎麼連這些都信。」

「這些都不用兄長操心,我自會安排妥當。明日無論府里多鬧騰,我保證你的東院一定安安靜靜。」雷吟向他保證道:「兄長只需顧好自己的身體。」

去歲冬日,雷吟心悸,幾次三番差點沒挺過來。這可著實把雷門都嚇了一跳,這些年雷吟戰戰兢兢,早就是雷門的頂樑柱了。

不用等門主百年之後,這雷門早晚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如今,這柱子要塌了...門主也是無所不用其極,逼著雷吟再多活些日子。

熬過了冬日就開春了,雷吟喜事將近,雷門自然不想退親,門主依舊盼著雷吟成親。

冬去春來,雷吟都纏綿病榻,千金堂的大夫都請了好幾遍,江湖裡什麼好藥都用過了。

雷門奔波勞碌,沒人有空去問雷吟情不情願繼續,他被迫在東院養病,一方四四小小的院子關住了一個人。

錦籠困住了鴻鵠,病弱的身體困住了靈魂。

雷吟斂下眼睫,「阿鳴,你有沒有騙我?」

「我...怎麼會騙兄長呢。」他語氣下意識一頓,多了幾分被戳穿的心虛。

「府內的氛圍愈加怪異,你們私下還在緊鑼密鼓地籌備我的婚事。」雷吟緩了一口氣,「退婚書,是不是被你攔下了。」

「兄長,你聽我解釋。」雷鳴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過了半響才擠出了一句話,「信到了臨泉,是虞娘子執意要嫁的,我派人打探過了虞家並沒有退婚的意思。」

「送親隊伍已經過了九華山,她人現在就在諸暨。」雷鳴道破了事實,此刻再想瞞天過海是不可能了的。

明日就是大婚,這門親事已是命中注定。

「她...」雷吟才念了一個字,便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雷鳴見他的身體在微微發顫,如蒲柳般,灰白的手筋骨分明。他擔憂地喚了一聲,「兄長。」

「你走吧...」雷吟隱忍克制地偏過頭,似乎不願讓人見自己病弱的模樣。手背凸現的青筋緩緩褪去,雷吟不願再苛責他人了。

雷鳴無聲嘆了一口氣,「明日大婚,兄長會出面嗎?」

冷風吹開了窗牖,地磚微寒,屋內幾近無聲。輪椅上的人背對了他抬了抬手,雷吟在逐客,他沒有答應,看樣子是不會去了。

雷鳴收了藥碗,他明白兄長的意思,這門親事,雷吟是不願的,任何人都強迫不了他。

出了東院,雷鳴不禁輕笑了一聲,臉上突兀地出現了孤獨的神情。

對於兄長,自己從小便不太了解。父親將有心疾的兄長當做繼承人培養,而他頑劣在外,也無人過問。

雷鳴有時想不懂,有時又很明白。對於兄長他除了嫉妒,也有仰視與羨慕。

錢權與他人的偏愛,雷吟什麼都有...

但兄長真的能舍下一切嗎?誰也不是清心寡欲的聖人。那可是雷吟親自上門求來的婚事,他真的捨得放下自己的心上人嗎。

雷鳴回頭看了一眼,夜色中東院的燭火有些微弱。如果東院的燈滅了,兄長死了,他是不是會很孤獨....

雷鳴想,他再也沒有兄長了。

*

漆黑的東院,雷吟攤開緊攥的手。掌心濕濡,剛才溫熱的血已經變涼了。

他尋了一塊乾淨的手帕擦掉了唇角的血跡,借著燈火,不慌不忙地清理自己的手,這些日子雷吟都習以為常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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