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未至,如何迫它開花?」葉嬋扭頭去看謝尋安,兩人相視,謝尋安眼底閃過一抹晦色,他們也沒什麼好辦法,除非按著影月從前的法子來。
珈奈冷哼了一聲,偏過頭去,「要摘就摘,不要的話就回寨子,我午飯還沒吃呢。」
這都翻了兩座山了,胃裡的飯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沈難朝著應逐星使了一個眼色,他來時裝了四五張大餅在包袱里。
應逐星心不在焉,包袱忽然脫手砸在了地上,大家視線被他這奇怪的舉動吸引。沈難彎腰拾起了包袱,拍了拍灰塵,小聲嘀咕道:「地上髒。」
密林深處滿地落葉苔蘚,還有蛇天天爬來爬去,餅要是被甩出來就髒了,回去還有好一段路要走,不好空著肚子。
沈難剛抱著包袱抬起了頭,應逐星眨眼便縱身躍過了潭水,水面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青年穩穩的落在了對面岸邊的岩石上,青霜劍嗡鳴出鞘,劍尖輕顫。
葉嬋暗道不妙,一旁的珈奈即刻踏過潭水追了過去,謝尋安蹙眉盯著莽撞的人。單薄的劍刃即刻割破了掌心,一抹鮮紅湧出滴落在幽冥花的根莖,少女慌張抓住了應逐星的手腕,驚呼道:「你瘋了!」
幽冥花咫尺可得,他怎麼可能在這裡放棄,應逐星目光誠懇地看向珈奈,「我等不了那麼久。」
溫熱的鮮血滋養著花朵,灰藍的花苞肉眼可見地多添了一抹幽藍,如珈奈隱匿的瞳色一般。
方才珈奈所言應逐星都聽進心裡了,既然當年迦晚可以用血池迫使幽冥花花開,那他用自己的血也是一樣的。
謝尋安幽幽地看著縫隙里的花變了顏色,「居然真的有用。」
應逐星掌心的血沿著花苞滑落,緩緩滴入泥土,血腥氣蔓延散開,草叢裡的藏匿的冷血動物吞吐著蛇信,晦暗的光折射在冰冷的鱗片上,靜幽之地的安寧驀然被打破。
青年眼底閃過一絲喜色,珈奈憤憤甩開應逐星的手。青陽宗江驚塵當年仗劍毀花,如今命在旦夕又要弟子以血飼花,真是因果報應。
林間群蛇緩緩探出頭來,葉嬋應時拔出苦蟬劍防身,劍氣隨著內息盪開,強大的威壓從周身迸發而出。
趨利避害乃是野獸本能,沒有珈奈出手,那些因血氣而聚集的蛇類一時間也紛紛退散。
謝尋安詫異於她的蟬息深厚,這都是葉嬋拿壽數換來的,她猶豫著往前走了一小步,「最近的反噬好些了嗎?」
「許久未發。」葉嬋翻腕收回了苦蟬劍,「這還得多謝你的藥。」
「只是治標不治本罷了。」謝尋安不經意瞟了一眼銀劍,他順手搭上了葉嬋的手腕,許久沒有給她診過脈了。
葉嬋更明白,蟬息的反噬是不能壓制的,它只會一次比一次猛烈,但謝尋安的藥確實不錯,能令她少收些苦楚也好。
三指指腹切如脈體,謝尋安問得漫不經心,「你覺得你還能再挨幾年?」
醫者難自醫,她搖了搖頭,「不清楚,我本以為還有三四年的光景,但叔祖那日給我診脈時說脈象大凶,我心裡也跟著沒底了。」
三四年的光景,豈不是彈指一揮間,沈難在旁看在悶聲不語,他靜靜注視著幽冥花,幽冥花前應逐星的血還在止不住地滴落。
死亡如影隨形,跟了葉嬋整整十載。她曾以為她的命運就是死在無人問津的山外谷,到那時葉隨和方梨會來從前的藥莊裡接他們的女兒回家,她也不必孤苦伶仃活在世上了。
不想活這個念頭在葉嬋心裡藏著很多年了。
從不計較生死,到不計較仇恨,少女滾燙的心血仿佛在十年間燃盡,成了一抔黃土。
沈難是葉嬋命里的意外,從拂雪山莊到山外谷,又從山外谷到煙雨樓。葉嬋一開始要活著照看一個人,後來想要活著找到真相,如今有了藥方的盼頭,葉嬋更是可以自由活著。
終有一日大仇得報,因果了結塵埃落定。
她想慢慢活著,不為什麼,只為自己活著。
葉嬋平靜的眼神突然變得複雜了起來,她偏頭看了一眼沈難,她若是死了,他要怎麼活.....
謝尋安無奈朝著對面喊道:「應逐星你先回來,我們從長計議。」
「穀雨後江湖各派匯集青陽宗,我沒時間等了。」應逐星遙遙看著謝尋安,「謝少堂主,我不知道你和葉嬋為何尋花,但能不能先讓給我,師叔命在旦夕,青陽宗不能沒有他。」
「一個多月,你就想要幽冥花開,到時候怕是血都流幹了也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