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她怎麼會不恨!
怎麼能忘記景母一次次拿出幼時景昭的照片與衣服在她身上比劃,怎麼能忘記他們教她有關她的習慣動作,怎麼能忘記更改她的年齡,更改她的志願,永遠按他們對「她」的規劃書寫人生。
又怎麼能忘記她喊爸爸媽媽,他們眼中望向她時浮現出另一身影。
對上她激動的情緒,她也只是偏頭淡聲:「景尋昭,你恨錯人了,你不是我的替身。」
「現在這樣開脫,你覺得我會信嗎?」忍住眼眶中的淚意,她笑,「景昭,在中間做個選擇吧,是回景家還是回歲家,別那麼貪心,總該留一個給我對不對?」
「原來是你。」不知道為什麼,景昭莫名覺得她悲哀,想勸,但看到她偏執的眼神忽然輕笑出聲。
「景尋昭,你怎麼始終長不大?」
「你什麼意思?」
看向門口,那裡還在不斷往中心會場湧入人群,開口:「想要的應該去爭取,而不是靠別人施捨。」
「你胡說什麼呢?誰要你的施捨,景昭,你別以為……」
「景小姐,可以入場了。」
門口恰到好處來人叫她。
她起身,沒有回頭。
景尋昭剩下的話就那麼被堵在嗓子裡一個音也發不出,就像那次她把她的助聽器拿走,關在車庫,透過小窗——
和現在鏡子中的人一樣。
無助地看向她,什麼話也說不出。
台上坐著景家人,前半場是屬於他們的時間。
她上來時,全場瞬間安靜下來,一道道目光仿佛想把她穿透,數不清的鏡頭對準她的臉,仿佛怕錯過她任何一個微表情。
台下那麼多人,一眼就看到站在最後面的他。
歲聿是不是很久沒抽過煙了?
還以為他忌了。
記者:「請問景小姐消失的這三年都在什麼地方?」
景母嘴角維持著最優雅的弧度:「在家裡,一直被我和她爸爸保護在家中。」
記者:「請問為什麼要這麼做?據我所知,當初你們也參加了葬禮。」
景父接話:「你的記憶沒有出錯,當初那樣做是因為有難言之隱,但事到如今為了景昭的安全,我們也不打算繼續忍耐。當初歲家娶我女兒,卻對她十分不好,景昭也有和平離婚的意思,可惜歲家不僅不同意,甚至以性命威脅她,我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說到這,他播放了一段錄音。
「「我想離婚,和平離婚,關於財產我只拿走我的東西,其他的都不要,這樣的要求……難嗎?」」
她死之後,白元祁將她生前的錄音送給景家,當時他以為她口中的「想家」是指這個家。
底下引起一片小小的譁然。
這段錄音可謂是最有力的證據。
陰影下,並不明顯的火星忽明忽暗,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記者:「請問有關最近景小姐和歲先生的傳聞,景家是否會做出回應?」
景母收了笑容,嚴肅道:「這是綁架。」
無視底下一張張驚恐的面容,她繼續:「我從未將女兒送出去,歲聿私自綁走我的女兒,並且利用不合法手段囚禁、威脅她,這件事我們已經報警,相信法律會給我們一個公平公正的結果。」
記者:「聽說景小姐並非二位第一個女兒,還有傳聞失聰的景小姐並非二位親生女兒,傳聞是否為真呢?」
不少人轉頭疑惑地看向這位年輕人,來之前都不做功課嗎?
景家這些陳芝麻爛穀子事已經不是秘密了,幹嘛浪費一個提問時間?
只有景昭知道,這個人是誰找來的。
景母剛想開口,就被她拿起話筒的動作打斷。
這一動作不亞於平靜的湖面突然掀起巨浪。
所有人的視線定格在她身上。
看起來毫無攻擊力的女人嘴角揚著淺笑,輕聲:「總覺得大家的提問似乎我來回答更好一些。」
溫柔的,但不容抗拒的聲音。
遇上本人,本來就迫不及待的媒體人肯定不會放過,問題也是找最尖銳地去問。
記者:「景小姐,外界一直傳聞早年您和歲先生關係不和,請問您怎麼解釋?」
她:「是真的,早年歲總與我是交情聯姻,並無感情基礎。」
菸草火苗與燙焦的皮肉粘在一起,分不出哪部分是是屬於他的,就像分不出他現在到底哪裡更難受。
記者:「景小姐,聽說當年歲先生與您的姐姐曾在一起過,您知道這件事嗎?」
她:「我知道,他們曾經的關係很好。」
指尖撥弄,把食指和中指間的灰撥走,卻把本就受傷的皮膚弄得血肉模糊。
記者:「歲先生當初在船上沒救下您而是選擇救您的姐姐,請問您難道不恨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