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那什麼,其實我從沒串,穿,穿過,穿過串兒……」從未出過社會的原某開始自降身價。
「哎喲,沒事兒,學兩下就會了。你別看咱店小,平日裡外賣單就成堆成堆地冒,更別提周末了,加台都要加到馬路邊,忙著呢!」黑圍裙大哥和善說著,不忘開始調試設備,「附近學生吧?兼職也行,中午晚上有空就過來幫忙,按時薪結,還給你飯點管飽,夠意思吧?」
原晢剛在紙上留好號碼,抬頭就發現一個攝像機突然對準自己,操控電腦端的黑圍裙大哥正嘿嘿笑著向他解釋:「老闆交代了,新人進店要留痕,這也是大股東的要求。」
「來,朝鏡頭笑一個!」
「咱老闆是個顏控,歪瓜裂棗的看都不看一眼,這白淨小臉准能成!笑一個,笑一個,哎就這樣,保持!」
「咔——」
明明室內熱得不行,原晢卻總覺得脊背生涼,朝黑漆漆的鏡頭勉強笑了一下就快馬加鞭離開了鋪面。
誰家招工第一件事先拍遺照啊?
這不是什麼販賣人口中轉地吧?
走走走!保命要緊!保命要緊!
他可不能因小失大……
原晢一路小跑著離開申經街,直到路過街心花園才微微鬆了口氣。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可他怎麼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為什麼呢?
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景象,原晢突然想起——那年夏老師摔倒住院的時候,他好像就是在這附近迷了路。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
夏老師已經被救護車送走了,大人們正手忙腳亂收拾著滿屋狼藉,放他一個人在房間裡玩玩具。
可等原晢再一轉頭,整個屋子卻突然安靜下來,外面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他被遺忘了。
那段時間,原宏濤和夏臻一直在為他的上學地而爭吵。北方的廠房剛剛建成,他們兩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原宏濤不想把孩子帶在身邊當累贅,夏臻卻堅持不讓兒子成為孤寡兒童。
原晢不知道他們到底誰吵贏了,也不知道這次回外婆家到底是不是長住。
他只知道自己被落下了。
五歲的小身板著急忙慌地跑下樓,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喊著,熟悉的車輛卻一腳油門揚長而去,直接消失在拐角盡頭。
原晢一路踉蹌往前走,滿肚子委屈模糊了視線,根本記不清自己拐了幾個彎。
等肚皮終於叫起來的時候,原晢才想起被大人們放在烤箱裡的噴香蛋糕,可他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時還沒到放學點,街上根本沒有遛彎的老人小孩,只有不懷好意到處盯梢的摩的司機。
原晢害怕極了,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亂竄,整個人餓得眼冒金星,繞來繞去也繞不出街心花園,最後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放聲大哭。
大人們全都消失不見了!
他被全世界拋棄了!
他要完蛋了!
肚子餓過了頭,小腦瓜子裡的警報器自然也歇了業,被拐概率瞬間大幅飆升。
果然,就幾分鐘的時間,原晢二話不說就跟著眼前憑空出現的棒棒糖走了。
這個手裡一堆棒棒糖的傢伙比他高出半個頭,兩條胳膊都被夕陽烤得黝黑,一看就是經常在街面上混的主。
重點是,這個人還特別富有——他兜里的糖果和百元大鈔滿到要溢出來了!
簡直是宇宙級大富翁!
原晢非常羨慕。
他的零花錢都是以五毛為單位的,這輩子就沒見過那麼多百元大鈔,直接被現場秒了。
原晢和大富翁解釋了自己被「遺棄」的經過,沒錢吃飯的他想要被大富翁納入麾下,可一激動眼淚鼻涕全冒出來了,連自我介紹都說不清楚。
於是原晢只能緊跟在大富翁身後巡街踩點。
教職工宿舍是獨立在街邊的幾棟舊樓,沒有任何顯眼門牌,原晢根本不知道外婆家叫什么小區,也搞不清大富翁到底看不看得上自己,內心極度無助慌張。他一路上都謹小慎微,牢記路標,準備遇到危險隨時撤退。
可大富翁手上還有一件勾人利器——剛剛在玩具店買來的乘法表。
大富翁說了,只要答對上面的問題就有糖吃。
原晢心裡樂開了花。
因為夏老師是數學老教師的緣故,他早就把乘法表背熟了。雖然是被迫的。
但此刻,他也終於明白了長輩們常常提及的所謂「讀書的意義」。
真是太有意義了!
原晢答了一路,吃了一路,憑藉聰明才智成功獲得滿滿一口袋的糖果,完全忘了自己為什麼哭,只是一路跟在大富翁身後,大富翁去哪裡,他就去哪裡,大富翁說什麼,他就應什麼,腦漿都被糖果擠爆了。
兩個小身影就這樣找了一個又一個社區,天色都暗了才終於找到目的地。
單元樓前聚集了不少人,巡警的車燈在夜色中變得極為晃眼,原晢被瞬間衝過來的大人團團圍住,根本插不上話。
等他再回頭時,大富翁已經離開了。
原晢連一句謝謝都沒來得及說。
也忘了問對方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