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好是壞,成知遠從不要求任何人接受自己的建議。強迫別人順從的做法會讓他覺得很沒有品位。
葉北游想試一試。他仰臉看向成知遠,堅定地緩緩地說:「我拒絕。我跟你沒有什麼好單獨談的,成先生。」
他清楚地看到成知遠的眸子沉了沉,仿佛黑雲壓城,醞釀著疾風驟雨般的雷霆閃電。
手腕隱隱的疼。葉北游暗地裡咬了咬下唇,再度開口,清晰地警告對方:「請你放開我,成先生。要談的話,大家坐下來一起談。」
成知遠背對著門,攥住葉北游手腕的動作被他的身體擋住,門口的龍心怡和陸淇看不到。
或許是兩人之間氣氛過於不對勁,龍心怡似乎看出了端倪,向前走了幾步,邊走邊開口:「抱歉、成先生,我是不是吵到您了?要不咱們坐下來……」
「不必。」成知遠冷冷地吐出兩個字,目光鎖死在葉北游臉上,一字一句從牙縫裡擠出來:「龍教練,能不能請你和我的秘書結算一下費用?我記得醫院二樓有一間露天咖啡廳。」
龍心怡被陸淇半拖半勸地往門口帶,不放心地追問:「小葉,你一個人可以嗎?陸先生,要不還是就在這裡談?」
陸淇的微笑如沐春風:「龍教練在擔心什麼?我們總裁又不吃人。」
手腕上的力道和男人的眼神讓葉北游明白對方是鐵了心要跟自己單獨談談。
他繞過礙事的男人,笑著對龍心怡說:「沒事,龍姐,你跟陸秘書把帳算清楚,該退多少錢都結算清楚。」
龍心怡的臉上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被陸淇勸說著帶出了房間。
病房的門被陸淇順手關上,葉北游幾乎是一秒變臉,憤然甩開成知遠的手:「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嗎,成先生?如你所願,我們單獨談談。——你要談什麼?」
男人放開他,視線卻落在他的手腕上,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駭人的壓迫感隨著這一聲道歉消散無蹤。剛才還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的恐怖氣場被男人瞬間收斂起來,重新恢復成那副彬彬有禮的紳士模樣。
葉北游語塞,揉了揉手腕,也放緩了語氣:「昨天晚上我說過了,這次的事,潛水中心也有一定的責任,如果你要追究……」
「呯」的一聲,男人一拳砸在桌子上,用盡力氣克制著低吼:「我不是來追究這個的!」
葉北游嚇了一跳,搞不懂眼前的人怎麼突然發瘋,瞪圓了眼睛看著對方,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退縮。
成知遠很少發火,生悶氣的情況更多一些。可他唯二兩次發火都讓葉北遊記憶深刻,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
他暗中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掌心,讓自己不要退縮、不必懼怕。現在跟從前不一樣了,即便要打官司,按照法律程序公事公辦,自己不必顧慮對方的情緒。
沉默持續了很長時間,成知遠的聲音忽然垮了下來,充滿了脆弱:「你就……不能關心我一句麼?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輪到葉北游沉默了。
他緊抿嘴唇,看著肩膀垂落,滿身挫折的男人,稍稍為自己辯解:「我不是不關心您的身體狀況。我問過護士,腦震盪後遺症的情況,可能也沒有什麼有效的治療手段吧。至於胃病,額……我也不太清楚您的情況……」
成知遠垂著頭,忽然笑了笑,語氣中滿是自嘲:「所以你是只關心,我會不會因為潛水意外追究潛店的責任、要你賠錢?」
葉北游無法承認也無法否認,最後只好說:「該承擔的責任,我們不會逃避。」
成知遠「呵呵」笑了兩聲,看向葉北游的目光中沒有了咄咄逼人的壓迫感:「這次的意外是我自己的疏忽大意,潛店方面沒有責任。我很抱歉給你們添了麻煩。」
突然的正式口吻讓葉北游感到有些不適應。成知遠的表情和語氣中都流露出一種沉寂的灰敗感,讓他心緒複雜。
不過既然對方這樣說了,自己也沒什麼好說的。如果按照嚴格的標準來評判,這次的潛水事故責任確實在成知遠自己身上。
葉北游試探著問:「還有別的事嗎?如果沒有的話……」
「沒有的話,你打算走了是嗎?回帕森島?」成知遠用質問的口吻對他說,「就……這麼著急麼?」
葉北游感到有些無奈:「那你到底想要我們怎麼負責?」
成知遠的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讓葉北游感到十分莫名。他不是很能理解,對方這麼痛苦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我來這裡,是為了向你道歉的。」成知遠垂下了頭,低聲說,「對不起、游游。我來見你,是想請求你的原諒。」
葉北游長久地沉默了。
陽光從他的背後照進來,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像是給他那張完美的容顏鍍上一層聖潔的光芒。即便身體狀況不佳,這人的氣質長相依然出類拔萃到叫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