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白御卿實在面色如常才壓下了那絲怪異,他坐在雕花椅上,抬眸看向他,令他身後的小廝呈上錦盒。
泛著鎏金紋路的錦盒被小心翼翼打開,顯現出一柄鞭子——
鞭梢鑲嵌著一顆深藍色的寶石,散發著幽寒的光芒,這條鞭子通體晶瑩剔透,似是由白蛇皮製成,布滿細密的鱗紋,每一片鱗紋都仿佛在呼吸著,隱隱有光華流轉。
是頂好的神兵。
比寧國公給他的那柄金絲纏玉鞭還要凜利幾分。
哪怕白御卿這般不怎熟識兵器之人,也覺得是神兵利器。
應好瞥過眸,輕聲開口,「西域來的,瞧著襯你,便買下了。」
「此鞭名喚寒麟,輕便可防身,便是你身體虛弱,也可揮動,下次再有三皇子那種事——」
「直接抽上去。」
他道。
誰人都知應家公子最喜收集神兵,更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也難為他能將這頂好的寶物贈給他——
白御卿頓了頓。
但上京眾人也盡數知道,太常卿之子,應好,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性子熾烈,人也驕矜輕狂,蠻夷擾亂邊境,他的志向在邊境戰場之上——
可,太常卿不可能讓他上戰場的。
應好是家中獨子,戰場之上刀劍無眼,雖不明說,但大曜這些年已無良將,寧國公退居幕後領了太傅的閒職,軍中管理更是混亂,如何保得了安全?
只能一腔志向空守,如此鬱郁不得志了。
白御卿視線從兵器上略過,隨後思索著。
雲州城異動頻繁傳來,他此次前來贈這寒麟鞭,是為了借著討好他,讓寧國公討了他入軍中嗎?
白御卿抿了一口茶,見那糕點被吃得沒了幾塊,低聲囑咐小廝去再喚一盤來,又頓了頓,待書房中只剩他們二人,才開口道。
「……應好,你不必如此執拗,你上不得戰場的。」
應好頓了頓,蹙著眉,「我此次前來不是……」
他的話還未說完,白御卿便繼續道。
「想必這些話你也聽倦了,可你為家中獨子,太常卿無論如何也不可放你入邊境,邊境自有邊境軍守著,正如其他人說的,你在上京尋個文職便好,若你想討好我,讓我在我爹面前說得幾分話,抱歉,我不能幫——」
「白十七!你把我應好當成了什麼諂媚朋友的小人了?!」
他話還沒說完,應好便拍案而起,嗓音壓抑嘶啞,近乎咬牙切齒打斷了他。
白御卿一頓。
應好眸中熾烈,帶著怒色,嗓音低啞,「前朝雲昭將軍,十七便封狼居胥,領軍收復蒼界十四州!」
「我應好如今也十七,上京少有敵手,蠻夷擾亂邊境,這些年愈發得寸進尺,可我爹甚至不讓我去參考武狀元!」
「白深羽也這樣說,白十七你也這樣說!這些道理我能不懂嗎?!為何沒有一人支持我?!」
「甚至你……還把我當成了那種——想討好你的小人!」
他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眼眶發紅,冷聲道。
「這寒麟就當餵了狗,告辭!」
他轉身就想走,卻猛然被白御卿拉住衣袖,「應好,我並非那個意思——」
應好似是想要扯開他的手,在震怒之中又知他身體虛弱經不起自己的蠻力,只抿唇,冷冷看他一眼,「……放手。」
諂媚朋友的小人……
他和應好,是朋友了嗎?
因著年少那段尷尬往事,二人相見甚少,也不過是借著詩會和白深羽還有宮宴見了幾面——
原以為,應好性格驕矜,不屑於與他交好的。
「……是我誤解了你,我原以為你不願與我交好。」
白御卿盯著他冷漠的雙眸,坦誠認錯,他的面上也沒了素來的疏離淡色,嗓音夾雜了一絲哄人的溫和,誠懇看著他,「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若你我是朋友……此番便饒我一次,好不好?」
「……放手。」
應好繼續冷聲。
「不放。」白御卿頓了頓,看了看自己緊緊捉著他衣袖的指尖,「多謝應公子贈了這寒鞭,可我實在不通武藝,應公子的武功那時天下獨絕——不知可指點一二?」
他微微彎著桃花眸,笑盈盈。
應好少見他笑。
白御卿素來對人疏離淡漠,少有親昵之人,又見不得多少面,幾乎未曾見過他這般柔和的笑意。
應好盯了他許久,似是還有幾分惱色。
又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垂眸斂下了惱怒。
「……好。」
「應公子不僅武功天下一絕,容色俊美,這性子竟也如此寬宏大量——」
白御卿見把人哄好了,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調侃著。
「……那是自然。」
應好坐回了座位上,眉峰帶了一絲驕矜的熱烈。
少年意氣風發,劍吹紅塵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