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他又看到了奧蘭的模樣, 那時雄蟲的金髮溫柔, 總是陽光燦爛的朝他笑著。
透著熱氣,他似乎就能看到從前,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裹挾著血腥和那淡不可聞的紫藤花香撲面而來。
紫藤花香是奧蘭的信息素, 和那個假貨的熏人的紫藤花香是不一樣的。
二十歲的奧蘭在月光下對他攤著掌心,紫藤花上駐足著漂亮的小蝴蝶,小吊墜在他的指節間泛著柔光,好像要接住漫天的星辰和月光。
又好像那年盛夏,奧蘭隔著薔薇花架朝他伸手, 悄然說著他們一起逃出去玩。金髮的雄蟲的指尖沾著晨露,在朝陽里碎成無數細小的彩虹。
亞雌著實沉默的許久,他陷在回憶里,只想沉溺。
阿德萊特敲了敲桌子,他的時間寶貴,若是亞雌耗下去,還不如他自己調查。
「說吧。」
亞雌這才反應過來,喉結輕輕滾動,「奧蘭不是奧蘭。」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但是從他在網上出名前,他就不是奧蘭了。」
亞雌清楚的記得。
追光星是個很奇怪的地方,有著光明,也存在著黑暗。
只是雙方看上眼的,都可以邀請對方歡度一夜。
可是奧蘭不一樣,他也不一樣,他們和這個地方也不一樣。
他們從小,為著喜歡與方便,奧蘭從來沒有說過甚至登記過雄蟲的身份。
只為了他們獨屬於彼此的愛戀。
奧蘭說:「要是我成了雄蟲,我的小蝴蝶不會吃醋嗎?畢竟我那麼吃香,小蝴蝶可只有一個,會傷心的。」
亞雌非常清楚的記得,在他們即將結契的前一晚,奧蘭說要給他驚喜,他從黑夜等到了天明,又從天明等到了黑夜,卻等回來了另一個「奧蘭」。
剛回來的「奧蘭」,亞雌其實並沒有發現,只是覺得有一瞬間的陌生,可是「奧蘭」裝的很像奧蘭。
「那天他穿著我們一同扎染的襯衫,他很珍惜。」亞雌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裡。
「領口的紐扣都是我們挑著好看的貝殼磨出來的,可是回來的『奧蘭』穿著雪紡綢,那件襯衫說是被水打濕了。」
「雖然有些傷心,但是那時候我還是相信了他。」
但是那時候,他已經不安上了。奧蘭從來沒有這麼長時間不與他聯繫,也不會把他們一起做的衣服丟掉。
奧蘭比他還要寶貴他們之間的所有。
後來的「奧蘭」便沒有掩飾,脾氣愈發惡劣,甚至藏的嚴嚴實實的雄蟲身份也暴露出來。
他想過許多,或許奧蘭想要雄蟲的特權,或許他有了新的愛蟲,或許他不愛他了……可是他唯獨沒有想過,他愛的奧蘭死了。
「他以為自己裝的很好,又或許認為我一隻亞雌,能讓我待在他身邊就是榮幸,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在外蟲面前還裝一下,在我面前已經是毫不掩飾。」
「奧蘭的腰側有我咬下的半枚牙印,我腰上也有一個,可是那個『奧蘭』可能覺得那是我們歡愛的痕跡,他身上沒有。」
「但是,那個牙印我們一起去做了紋身,紋身怎麼可能會沒有呢?」
說起假奧蘭腰側消失的半枚牙印紋身時,他忽然笑出聲。
那笑聲裹著淡淡的紫藤花香在房間裡面盤旋,最後變成了壓抑的嗚咽:「他連我們結契的暗語都答錯了…說著要穿著騎士服和我登記的。」
淚水無聲的漫過亞雌的下頜,在茶杯邊緣濺起了細小的水花。
「但是那張面孔確實十成十的是奧蘭,我絕不可能認錯。」
他描摹了無數歲月,不會認錯,只是這樣想著,他心裡便是恐慌,若是那張臉是他的奧蘭的。
那真正的奧蘭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出事了?他還認為是奧蘭和他鬧脾氣了。
「後來,我便一直在他身邊待著,雖然難熬了點,但是該知道的也全知道了。」
亞雌說著,淚卻接連不斷的從眼眶裡湧出。
「他是服務于勒泰家族的雌蟲,不知道為什麼各種儀器也監測不出來他是雌蟲。」
「他雖然表面荒唐,流連在各個亞雌雌蟲之間,但是…在他荒唐的日子裡總有雄蟲失蹤,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
「有些雄蟲被送到勒泰家族的莊園裡,剩下的一些他要給自己準備後路,留在了他的秘密基地里。」
「畢竟雄蟲嘛,什麼時候都吃香,就算是和其他雌蟲見個面都是雌蟲的榮幸。」
阿德萊特摩挲著指尖,對於眼前的亞雌,所有信息都已經擺在他的終端上,「那他這些年的虐待……」
「不是虐待。」亞雌的脊背突然挺起,碎發間露出頸側暗紅的鞭痕,「是贖罪。我要替我的奧蘭看看,看著這具偷來的皮囊是怎麼腐爛的。」
阿德萊特不相信亞雌這樣毫無保留的傾訴,他指尖輕點著桌面,聲音從面罩里傳來,有些變聲,帶著機械的冷感,「你想要什麼?」
「幫我找到真正的奧蘭。」亞雌忽然緊捏著茶盞,指尖蒼白的像是冬夜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