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信帝按著生疼的腦袋,想喊宮人,喊了半天,沒人應。
「陛下有事吩咐我們就好。這些年承蒙陛下照顧,才讓我蕭氏沒有絕後,想必我祖父、阿爹阿娘還有撞死在宮門前的哥哥都是感激陛下的。」
蕭霽冷冷開口,嘴裡說著感動的話,眼底透著冰冷的殺意。
那年除夕的慘案,他早已知曉真相,是兆信帝派出暗衛營,血洗了蕭府,只因為蕭家在朝中聲望過甚,只因為他那些骯髒齷齪的心思,他蕭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盡數命喪黃泉。
一聽他提到蕭家,兆信帝臉色驟變,跌坐在座椅上,只覺得腦袋疼的越發厲害,厲聲說道:「退下,太子,你讓他退下。都給我退下。」
兆信帝眼前出現無數的人影,那些人影密密麻麻,都是死在他手上的男男女女,一個個陰惻惻地看著他,露出陰森的笑容。
兆信帝猶如見了鬼一樣,操起桌案上的玲瓏香爐,用力砸過去,香灰灑落一地,香甜如鬼魅的香氣一點點地散開。
秋墨衍如若未聞,面無表情地脫下身上柔軟的狐裘,蓋在小長歌的身上,目光觸到她的小臉,眼圈微微潮濕,隨即冷下心腸,冷冷說道:「父皇剛才不是想知道這是何人嗎?
她是我妹妹,秋氏長歌,這些年一直養在東宮裡,兩年前父皇曾派人去江南誅殺過她,父皇還記得嗎?」
有關長歌的身份,他多年前就做了準備,從外祖家接來一個病入膏肓的小表妹,養在東宮,那小表妹病故之後,長歌就取代了她的身份,兆信帝查不出任何的破綻。
不過沒有想到父皇如此心狠手辣,依舊派人前去江南誅殺長歌,最後被他們用了移花接木之術,帶回了一具十二歲的女屍,這才偏過了兆信帝。
「秋氏長歌?」兆信帝心驚肉跳地聽著這個名字,彈跳起來,不敢置信地叫道,「是那個女人,是她回來了,她回來奪我的皇位了……」
秋墨衍等人對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的凝重。傳言果然是真的,這些年裡,陛下嗜殺兇殘,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放過,只因為傳言未來會有一位帝姬,登上帝位,奪走兆信帝的一切。
秋墨衍額頭青筋暴起,看著這些年吃丹藥吃的有些瘋癲的兆信帝,冷冷說道:「說清楚,長歌為什麼會回來奪你的皇位?」
穆青衣揮了揮地上殘留的線香香灰,香氣入體,本就頭疼瘋癲的兆信帝渾渾噩噩地說道:「是她自己告訴我的,十多年前,她附身都柔嘉身上,燒了朕的寢殿,還揚言說多年後會回來奪走我的一切,然後逼死我……
我也不想的,我殺光了所有的女兒,為什麼她還活著?為什麼?」
蕭霽瞳孔地震,恨聲說道:「是我蕭家滅門的那年除夕之夜嗎?」
兆信帝:「是,她知道朕想對蕭家動手,她踩斷了我的手骨,痛,太痛了,她不是柔嘉,她是秋長歌,是秋長歌……她燒了我的寢殿,她想活活燒死我……」
兆信帝抱著生疼的腦袋,痛苦地叫起來。
穆青衣冷淡開口:「事情已經很清楚了,蕭家滅門的那個除夕,帝宮確實發生過火災,陛下手骨和腿骨都被人踩斷,當時傳言是有刺客,後來陛下清醒過來,就下令誅殺了所有的帝姬……
太子殿下,道家有輪迴一說,兆信帝說的不是瘋話,他對長歌的名字很恐懼,一切都對的上。」
秋墨衍握緊拳頭,啞聲說道:「我不明白。」
穆青衣看向窗外冰冷的夜色,冷靜說道:「很多事情若是不明白,可以逆向推理。當年要是沒有除夕的宮中走水,陛下若是沒有受傷昏迷的話,陛下會直接誅殺蕭家二郎,將送出盛都的小郎君滅口,蕭家滿門皆滅,就沒有後來蕭二郎血濺宮門,為蕭氏滿門伸冤的壯舉。
陛下也不會迫於悠悠眾口,封蕭霽為異姓王。
這些年太子殿下也不會如此輕鬆地掌管朝堂,因為陛下的恐懼都來源於未來的那位小帝姬,不會過多防備殿下。
甚至就連小帝姬的死,都是一種意義上的成全。在皇位和親情之間,她選擇了太子殿下你。」
穆青衣聽著腰間清脆作響的鈴鐺聲,聲音漸漸嘶啞起來,他伸手輕輕握住鈴鐺,眼眸微紅地說道:「若是小帝姬長大,她本可以如傳言那樣掌管朝堂的,相信殿下和蕭王爺都不會阻止她。
女帝的箴言早就傳遍九洲,人人皆信。
她用自己一命,換了殿下的天下和蕭家唯一的血脈。」
他們才是被守護和偏愛的那個。
秋墨衍悲痛出聲:「我不要這樣的天下,我只想要她快樂地長大。」
蕭霽高大的身形晃了晃,冷冷說道:「既然小長歌死了,那陛下也不用活了。秋墨衍,你答應過的,弒君!」
弒君那兩字猶如一道驚雷,劈開除夕之夜深濃的夜色。
窗外狂風大作,像是要下一場暴雪。
長歌站在重重簾帳之後,被風吹起及地的襦裙,默默地背過身去。
從除夕夜宴開始,也從除夕夜宴結束。
第339章 他不要她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