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外下起了小雨,小雨中夾著雪子,很快就變成了一片片雪花。
「下雪了,今年真是十年來最冷的寒冬了,竟然下雪了。」
「瑞雪兆豐年,看來明年是個好年,今年的燒刀子酒估計都會賣的比往常多一些。」
「你們聽說酒肆女西施酒娘的事情嗎?聽說鄭家郎君想娶她做十八房小妾,結果你們猜怎麼招?」
「莫不是被強娶了去!鄭家可是蘇家家主最信任的管事,一般小娘子落到鄭毅手中,那是不死也得脫層皮呀。」
「奇就奇在,女西施沒有被鄭家強娶,鄭家郎君還被人廢了,就連蘇家家主都驚動了……」
說書人的故事告一段落,茶樓里的茶客就說起了一個時辰前發生的稀罕事。
明歌垂眼,聽著那些八卦,然後伸手解開束口的袋子,取出裡面的一幅畫來,那畫已經有些年頭,上面畫的是一位姿容絕色的女娘,冰肌玉骨,巧笑倩兮,女娘身後是滿樹梨花,梨花簌簌下落,就如同此刻茶樓外飄的鵝毛大雪。
她摸著阿娘的面容,指尖落在了落款處——興德九年,鶴壁繪於寒山寺。
興德九年!鶴壁!
她眼眸一點點地冷下去,想起泉城時曾問過秋玉秀,位高權重的晉國公姓甚名甚,可有表字。
當年秋玉秀笑著說道:「父親秋玉成,字鶴壁,明歌,你可不要說出去呀。」
她低低笑出聲來,字鶴壁!原來真的是他。
茶水漸涼,茶樓外的雪越下越大,有賣唱的祖孫倆拉著二胡,唱著清麗婉約的江南小曲,她從錦袋中隨手摸出一塊玉璧,丟出去打賞,淡淡說道:「唱的很好。」
那祖孫倆驚喜交加,又換了曲子來唱。
茶樓的小二來添茶。
她摸出錦袋裡的珠玉,又點了兩套茶。
不出片刻,城東茶樓有位出手闊綽的女娘用珠玉寶石打賞的消息就傳遍了全城。
風眠洲冒雪找過來時,茶樓里已經人滿為患,明歌獨自一人坐在臨窗的雅座上喝著茶,小臉雪白似玉,神情淡漠疏離,明明是繁華喧囂之地,她卻一身孤冷。
風眠洲心口隱隱刺痛,覺得她的表情是那樣的悲傷,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第449章 她有秘密瞞著他
茶樓內,眾人興奮地看著坐在窗前的女娘,見她墨發如瀑,面容皎潔似月,身上穿的是十分素淨的夾襖和襦裙,瞧著式樣不是江南的服飾,靜靜地坐在那裡,隨手丟出來的都是價值連城的明珠和玉珏。
錢塘這麼多年沒有出過這樣轟動的事情。
三條街外會吹拉彈唱的手藝人都聞訊趕來,黑壓壓地擠到了小茶樓前,想為這女娘獻唱,但是看著她那張花容月貌,又有些自慚形穢,說話聲都不敢大,生怕驚嚇了這位女娘。
「這玉珏價值連城,瞧著不像是民間的式樣,倒像是盛京那邊的。」
「兄弟,你這麼一說,這玉珏上面的圖騰分明是國姓啊……」
「快看看,明珠上面有沒有標記,別是從宮裡偷盜的江洋大盜,拿這些貴重物品來銷贓的。」
「兄台,你長得像豬頭,說的話也十分的豬腦子,你見過這麼美的江洋大盜,見到青天白日在茶樓里銷贓的盜匪?就算這位娘子打賞的都是宮中之物,那也是宮裡出來的貴人……」
「沒錯沒錯,這女娘安安靜靜坐在那裡,就連張舉人都不敢上前去搭話。」
張舉人是茶樓里的常客,平素最愛多管閒事,誰家雞被偷了,買肉少了一兩,投到他這裡,張舉人都管,因他是興德年間的舉人,也曾在官場裡歷練過幾年,後來因為得罪了權貴被貶,就做了一個閒散的教書先生,但是鄰里都十分的給他面子,尊稱一聲舉人老爺。
張舉人聽著茶客們的議論聲,不禁苦笑,他倒是想上前去搭訕,但是這女娘周身都籠罩著一層冰冷的威懾力,黑眸所到之處,令人噤若寒蟬。
他也曾面見過天子威嚴,也曾在官場見過刀光劍影,但是在這女娘面前,卻不敢上前去叨擾她的那一份清淨。
優越到極致的骨相美,珠玉堆砌的貴氣,以及那種漠然一切的姿勢,都讓望而卻步。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很快屋舍和地面上就覆蓋了一層雪白色,街邊的樹木枝芽上都籠著薄薄的霧凇,茶樓里,小爐內的炭火滋滋地燃燒著,沸水「咕嚕咕嚕」地叫著,唱曲的祖孫兩已經換了三首江南小調,又換了一首南疆那邊的小調。
明歌垂眼小口地喝著茶,睫毛落在雪白的肌膚上,落下一泓暗影。這曲子他們唱錯了好幾處,南疆的小調不是這樣唱的。
她低低地嘆了一口氣,看向窗外,街道上靜悄悄的,就連茶樓里都瞬間安靜下來。
風氏的護衛隊黑壓壓地守在茶樓前,冰冷的鐵劍比雪花還要寒冷三分,茶客們靜若寒蟬地看著領頭進來的年輕世家郎君,他身材修長峻拔,面容清俊如玉,一雙黑眸沉沉的,猶如錢塘冬日的潭水,深不可測。
周身清貴的郎君解開滿是落雪的鶴氅,驅散著身上的寒氣,然後逕自上了二樓,走到了那女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