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已經是華燈初上。她打開窗戶,就見六長老和小草都不在,大長公主坐在檐下掌著燈,正在繡著女紅。
見她醒來,大長公主放下手中的刺繡,溫柔說道:「你醒啦?莫失和小草都出去打探消息了,我閒來無事就準備給他做一件長衫。」
「莫失?」明歌反應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六長老?」
大長公主點頭:「這是他的化名,小草如今對外也稱姓莫,你們月氏的姓氏太過特殊,總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注意。」
明歌看向她手中的長衫,微微一笑:「六長老若是知曉殿下親手為他做長衫,一定會很高興的。」
長公主眼底閃過一絲的柔情,低聲說道:「如今哪裡還有長公主,大夏亡了以後,宗室皇親死的死,埋的埋,我能活到現在,是因為早就捨棄的皇室女的身份,也是因為他和謝家的庇護。」
若非他和謝氏的庇護,秋慕白怎麼會放過她,他日大夏若是想復國,她可是僅存的皇室女。
「明歌,你就喚我嬸嬸吧。」
「嬸嬸。」明歌走出房間,與她一起坐在檐下,看著外面的泉城燈火,低聲說道,「我進泉城時都聽說了,六長老不能離開泉城,這滿城的百姓和謝氏都需要他,他走了,泉城就不再是那個九洲遊俠心目中的聖地了。
嬸嬸,金陵我自己去,你幫我留住六長老。」
秋慕白一直苦無機會對付六長老和謝氏,他不能走。小草也不能去。
長公主殿下搖頭,說道:「我留不住他,其實我一直沒有想明白,當初在盛京時,秋慕白娶謝書,與你也並不親近,你與他在世人眼中還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他是何時對你生出情意,為此更要對風家趕盡殺絕的?」
明歌低低嘆了一口氣,這個問題連她都想不明白,畢竟她和秋慕白接觸的並不多,只在泉城時,送了他一隻貓,後來看出他本性冷漠兇殘,內心扭曲時,便直接與他割裂,兩人大多都是不歡而散,互相利用的。
她不懂秋慕白為何會對她生出執念,這種執念在他登上帝位之後直接變成了一道催命符。
大長公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年輕時覺得天塌下來的事情,等再過十年二十年再看,會發現不過如此,諸事都要徐徐圖之,你莫要一時想不開鑽了牛角尖。」
像她年輕時被那般折磨,當時無數次想自我了斷,後來全都撐了下來,再渡過那樣漫長的四十年之後,她才等到了命運的饋贈,擁有了現在這樣平靜安寧的生活。她很珍惜,也想寬慰明歌,如今看她和風眠洲的結局九死一生,不如往後推遲十年、二十年再看,也許會另有生機。
明歌微微一笑:「嬸嬸,我不會做傻事的,我只是想去金陵看一看。」
大長公主見她聽進去了,欣慰一笑:「餓不餓,你六叔出去時在蒸籠里留了兩碟子糕點,都是千金樓的手藝,我拿給你嘗一嘗。」
大長公主進廚房拿糕點。
明歌站在檐下,看著風中搖曳的燈火,沉默了一會兒,讓心一點點地靜下來。嬸嬸說對,人生哪裡有一帆風順的,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事情,連累一城的百姓,連累六長老和大長公主,連累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的姐妹,更不能連累謝景煥。
中洲已經不是大夏朝的中洲,她得換一種處理方式。
沒多久,謝景煥就和六長老、小草一起回了小院。
「明歌,這是秋慕白登基之後,頒發的新政、朝堂官員任免情況以及對九洲世家的拉攏分割處理,你看下對你有沒有幫助。」
謝景煥遞給她一疊厚厚的記錄存檔,欲言又止,其實秋慕白頒發的很多新政都令人拍案叫絕,加上他鐵血手段,短短半年時間就肅清了大夏朝的黑暗拂袖,大盛朝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這裡面很多治國的理念和秋慕白是格格不入的,以前他沒有多想,如今看來,這些新政里有風眠洲的影子。
至於秋慕白對付世家大族的手段更是冷酷鐵血,九洲世家的勢力被他一削再削,以前的十大世家都被他清洗了個遍,崛起的世家都是他扶持的,對他聞風喪膽,可以說,百姓對新帝是愛戴的,世家對新帝是敬畏的。
這樣的功勳政績,絕非他一人的智慧,這麼看來,風眠洲真的有可能在他手中。
明歌快速翻閱了一遍,目光停留在那些新政上,低低說道:「其實他把答案都告訴我了。」
這些新政的一些理念只可能出自風眠洲之手,他唯一沒動的只是謝氏,因為泉城太遠,因為泉城有九洲最負盛名的劍術大師坐鎮,當年整個皇族和九洲世家都殺不了的人,他不敢動手,或許在等一個一擊必中的機會。
秋慕白一直在等她自投羅網,因為等的不耐煩,才會散出風眠洲出現在金陵的消息。風眠洲不在金陵,他在盛京。
小草一頭霧水地問道:「什麼答案?」
謝景煥淡淡說道:「風眠洲在他手裡,消息也是秋慕白放出來的,這樣看來,風家二郎君的死也是秋慕白的手段。」
謝景煥低低嘆氣,他早就說過,風眠洲的軟肋太多了,而秋慕白,太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