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指尖發抖,眉眼戾氣橫生:「我殺了你,就會讓師父將我封印於道門,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她沒有以後,也沒有來世。
蕭繚死死地抱住她的手,哽咽道:「你就不想去見風眠洲最後一面嗎?即使是屍骨?你去問問他。」
問問他?明歌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她鬆開手,看著高高在上的帝王頭疾發作,跌坐在地,瘋了一般地捶著自己的腦袋,神情若狂,痛苦萬分。
蕭繚死死地抓著她的手腕,說道:「明歌,我帶你去找風眠洲。我們去皇陵地宮。」
明歌冷冷說道:「蕭繚,你攔我,我連你一起殺。」
蕭繚心跳加速,攔在秋慕白身前,淒聲叫道:「那你就先殺了我,等我死後見到了風眠洲,也有臉面見他,告訴他,我已然盡力,若是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陛下死,九洲亂,大月國和風眠洲的心血毀於一旦,我做不到。
明歌,我知道你心裡恨,我知道親人生離,愛人死別的痛苦,若是殺了我,殺了他能讓你好受,能讓你愛的人重新活過來,能讓你回到無憂無慮的大月國,能找回當年明媚肆意的明歌,那你就動手吧,殺了我,殺了秋慕白。
可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不然這十年,你能殺陛下無數次。」
明歌低低笑出聲來,她身形踉蹌地後退了一步,看到了外面深濃的夜色,今夜無月,無星,星月都被重重的烏雲遮蔽,是啊,這十年,秋慕白對她愛而不得,她若是想動手,能殺他無數次,可是她沒有動手,所以她最恨的永遠是自己。
她恨,那恨意一日日地堆積,將她一點點地毀掉,將她撕裂,消融著她的道業,她已經做不了道門的夢山道人,也做不回那個無憂無慮的大月國小國主了。
她恨她自己,也恨這可笑的天道不公,所以她一直在等十年之期,等和風眠洲相逢的那一日。黃泉路上,那麼淒冷,不知道他有沒有在等她,不知道黃泉路上是否開滿了彼岸花。
明歌看向蕭繚,自嘲地笑道:「不殺他,等我死後,遇到風眠洲,他問我,為何不為他報仇,為何如此軟弱,那我該如何回答?」
蕭繚見她眼底的戾氣消散了一些,心中大喜,顫聲說道:「不會的,風眠洲那樣愛你,他從來不忍心責備你,他只會欣喜和你的重逢。」
「蕭郎君說的沒錯,郎君定然不會責怪娘子的。」一道灰色的影子出現在眾生塔上,那人從黑暗中露出面容,赫然就是消失了十年的風家護衛,風眠洲的心腹風三。
風三跪在地上,沙啞開口:「風三見過娘子。」
明歌瞳孔一縮,眼圈發紅:「風三,你還活著?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裡?」
風三露出一絲悽苦的笑容:「屬下苟活於世,這十年一直守在眾生塔,守著郎君的遺願,守著娘子。」
十年了,他守在這裡,守著這座塔,守著郎君最心愛的娘子,若是郎君還在世,定然會心疼的吧。
風三低啞說道:「關於郎君的事情,娘子有什麼想問的,風三悉數告知。」
第561章 污名
守在眾生塔十年?
明歌見他面容悽苦沉鬱,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風家護衛,身子發顫地扶著桌案,感到刺骨的寒意。
十年,風三都出現了,他卻沒有出現。
秋慕白沒有說謊,他真的死了,死了十年,死在陰冷潮濕的地宮。
明歌看向他,聲音嘶啞:「風三,你慢慢說,從頭開始說。」
風三低下頭,眼睛通紅,從哪裡開始說起,那要從前朝陛下在紫宸殿自戕,秋慕白滅大夏朝,登基為帝開始說起。
如今一切的罪魁禍首就在此地,他卻不能為郎君報仇,甚至還要阻止女娘為郎君報仇,何其荒謬。
「高祖陛下登基以後,大肆屠殺百年的世家大族,扶持小世家上位,風家就在陛下的獵殺名單里,家主早就收到郎君的信件,舉家遷往了金陵。
所以盛京城破的時候,風家在金陵,並沒有經歷那場改朝換代的黑暗一夜。」
只是風家搬遷到金陵太過倉促,很多產業沒有來得及處理,秋慕白登基以後,扶持的小世家就漸漸吞食掉風家在北方的產業,查抄的查抄,吞食的吞食,九洲第一世家風家只能龜縮在祖籍金陵。
「家主說,若是平平安安也算是萬幸,不過是散盡了家財,只是高祖陛下登基以後,重啟世家令,所有前去赴宴的世家家主皆命喪盛京,二公子也死在盛京,陛下還派重兵一直守在金陵,盯著風家,郎君就在這個時候回到了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