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青花院的院門竟然沒有上栓!
蕭霽劍眉皺起來,掀起簾帳進了室內,只見那聒噪的小丫鬟不在,長歌一人靠在窗邊的小榻上,單手撐額,閉眼小憩著,許是被他帶進來的寒風驚醒,睜開眼睛來。
「你回來了?」秋長歌見他站在門帘處,臉色陰沉,心情惡劣的模樣,起身淡淡笑道,「我在小爐上給你煨了一小罐甜湯。我去給你拿。」
蕭霽將她按回到小榻上,將毯子給她圍的嚴嚴實實的,低沉道:「你坐著,我去拿。」
他轉身去隔壁的小廚房,將小爐子上煨著的梨汁倒出來,見灶上還溫著雪白的饅頭,一併端了出來。
蕭霽不喜歡吃甜食,或許說,自從他體內的毒一日比一日重,重到味覺失靈的時候,他就不喜歡一切味道,反正也吃不出來。
但是秋長歌很喜歡。
他端著一瓦罐的梨汁和一盤子雪白的饅頭,站在深夜的寒風裡,看著布簾後面透出來的燈光,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絲古怪的感覺來。
像是有人在等著他,關心他有沒有吃飯……
蕭霽掀開帘子進了內室,秋長歌已經從小榻上起來,坐在了桌子前,單手托著下巴,等著晚上的夜宵。
她身形清瘦,披散著烏黑的長髮,小臉雪白,越發顯得嬌弱無比。
蕭霽看著這寒磣的吃食,生平第一次覺得下次夜裡回來可以帶點滷牛肉什麼的,她身體本就嬌弱,日日再吃這些沒營養的東西,如何調養身體?
蕭霽鳳眼微垂,將梨汁和饅頭放在她面前,出去讓渡鴉去弄點滷牛肉和像樣的吃食來。
渡鴉:「?」
秋長歌將瓦罐里的梨汁倒出來一碗,吹了吹氣,遞給他,笑道:「快喝吧,我加了很多糖,你喝起來應該會覺得很甜。」
「嗯。」蕭霽接過來,咕嚕喝下去,然後給她也倒了一碗,「以後太晚的話,不用等我。」
秋長歌:「下午睡了一覺,晚上便有些睡不著了,正好等你回來,問你一些事情。」
「你問。」
秋長歌湊近他,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
香香軟軟的小娘子突然湊近,蕭霽身子一僵,想起回來時只是換了常服,並未沐浴。他身上應該還殘留著血腥味。
這幾年他時常外出,刀鋒染血的人無論如何都是洗不去一身血腥味的,所以在府中為了掩飾身份,他便時常營造出自己被欺凌的假象,每隔幾日總要讓蕭璧在人前鞭笞他,不僅為了掩飾,也是為了銘記初心,記住這日日鞭笞的痛苦。
只是現在不同了,若是娶妻,總不能還過這樣的日子。
蕭霽抿唇,下一秒就見秋長歌已經湊到了他跟前來,伸手揪住了他的領口,去解他的腰帶。
蕭霽:「!」
他一個愣神,衣服已經被她扒去了大半,露出後背血淋淋的血痕來。
秋長歌指尖動作一僵,看著那新鮮還冒著血色的鞭痕,猛然抬眼,小臉冰冷一片:「誰打的?」
這鞭痕如此清晰,是才打的。難不成是蕭璧那混帳?這大半夜的,他們做戲給誰看?除了蕭璧,還有別人鞭笞他?
蕭霽嗓音微啞,將衣裳攏起來,沙啞道:「是懲罰,別看。」
是老皇帝的懲罰,當然他也是故意的,故意給老皇帝看他身上那些被蕭府人霸凌出來的一身傷口,如此老皇帝才肯相信,一個卑微的庶子恨蕭府入骨,如此才肯將監察司的大權交給他,讓他做狗,也做蕭府的釘子。
秋長歌咬唇,不說話,若是懲罰,那便不是蕭璧,是另有其人。是昨日秋意居的事情引起的遷怒嗎?是宮中還是朝堂上?
蕭霽沒有言明他的身份,她也不好直接戳破。只是秋意居的事情終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想泡澡,昨夜他們根本就不會出府。
「有藥嗎?」她心情有些惡劣,聲音也悶悶不樂的。
蕭霽見狀,鳳眼隱隱發亮。她是在擔心他嗎?如果是演的,那就一直演下去,不要讓他發覺。
蕭霽取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遞給她,說道:「血腥味太濃了,我去洗個澡再上藥。」
秋長歌按住他的肩頭,小臉繃的緊緊的:「坐好。」
蕭霽虎軀一僵,安靜地坐在凳子上,鳳眼灼灼地盯著她。
剛從廚房裡弄來兩斤滷牛肉,拎了一隻燒雞的渡鴉默默縮回了腳,站在檐下的夜色中,唇角忍不住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
這麼多年了,終於有人能吼得住公子,幫公子上藥了。
每次公子受鞭刑,都是自己生扛,從不用心上藥,新傷舊傷疊加在一起,異常的可怖。就算碧霄是靈藥谷的弟子,也治不好公子心口的傷。
秋長歌去廚房倒了一盆熱水,用柔軟的布巾沾濕,一點點地擦拭著他後背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