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舞陽侯大將軍多麼無辜,怎麼就牽扯到謀反了。
樊噲對陛下的忠誠可是舉世皆知,加上舞陽侯夫人睚眥必報,又是皇后的親妹妹,周勃覺得拿刀的手都在顫抖。
他是忠於陛下的絳侯,也是養家餬口的家主,若是被皇后記恨,亞夫還能當梁王的伴讀嗎??
陳平胸有成竹地安慰他:「換個手段而已,又不是不復命。只是絳侯遙領晉陽的大軍,不好出現在滎陽,只能委屈委屈你了。」
都說一山不容二虎,同樣是主將,絳侯去舞陽侯的地盤做什麼?一看就會引起懷疑。
他把周勃塞進車廂底座,慢吞吞地坐上車夫的位置,終於在四天後,到達了樊噲執掌的軍營。
平日一天一夜的路程,硬是被他們走出三天三夜,陳平摸摸肚子,覺得滎陽城的烤鴨真好吃。
當即有士卒盤問來意,陳平笑吟吟地遞去符節:「吾乃曲逆侯。陛下遣我慰勞大將軍,不知大將軍何在?」
士卒一呆,連忙跑進去通報,不一會兒,樊噲身披盔甲,親自來營前相迎,身後跟著數位親信將軍。
符節是陛下的沒錯,樊噲驚喜道:「曲逆侯來了,陛下可有什麼詔令?」
說罷一拍腦袋:「瞧俺這粗人,我們進去說,進去說!」
他大手一揮,免了車廂的檢查。陳平溫聲同他敘舊,一邊轉動起聰明的腦袋瓜,半晌,讓樊噲遣退眾人,同他來到了一個堆滿秸稈的角落,繼而拍拍手掌。
周勃「唰」一下從車底冒出頭,樊噲驚呆了。
「樊兄,我們也是迫不得已。」陳平哀傷地嘆息,把劉邦的密詔告知於他,「不如這樣,我先綁你回長安復命,只要見到皇后,皇后焉能不救你?」
良久無人應答。
陳平扭頭一看,樊噲已然嗚嗚嗚地哭起來:「陛下啊,你怎能懷疑俺?你說過不殺俺的,你是俺的連襟啊——」
樊噲邊哭邊捶胸頓足,鼻涕眼淚糊了滿臉,七尺大漢哭得比路邊小孩都傷心。
陳平:「……」
他們耐心地陪著舞陽侯哭完,看樊噲把軍營的事務都交代下去,說陛下想念他了,俺得回京一趟,然後一臉視死如歸地回來:「綁我吧。」
陳平抽出一根繩子,慢悠悠地在他腰上繞了一圈。
好了。
樊噲腦袋冒出一個問號:「?」
低頭瞅了眼繩子,再抬頭瞅了眼陳平,樊噲真心實意地道:「我會在皇后面前替曲逆侯美言。」
陳平心裡微喜,面上雲淡風輕:「好說,好說。」如果能壓過張良那傢伙就更好了。
周勃:「…………」
這就是聰明人的計策嗎?為什麼透出交易的骯髒,不喜讀書的絳侯有些看不懂了。
他們去的時候如烏龜走,回來的時候如蝸牛爬,趕了三天三夜的路,恰恰走完一半距離,繼而聽見一個大新聞——陛下駕崩,新帝登基,皇后成了皇太后。
這已經是數天前的舊新聞了。
陳平臉色大變,與周勃對視一眼,尚且來不及悲傷,便解開樊噲腰間的繩子,狂奔著趕回長安城。
他丞相的夢想近在眼前,此時此刻怎能不在宮中刷臉呢??
……
先帝駕崩三天,趙王劉如意入京戴孝,哭得口不能言,數次昏厥過去。
戚夫人同樣哀哭,卻是有著單獨一個小隔間,不與眾夫人待在一處,除了身形削瘦一些,皮膚粗糙一些,與從前並無區別。
除此之外,先帝的身後事,只等群臣與新帝商定諡號、英明君主才能擁有的廟號,於五月葬入長陵,再於各地立衣冠廟,讓香火綿延不絕。
如今哭靈結束,劉越即將搬進長信宮居住讀書,舞陽侯夫人呂嬃坐在皇太后面前,正無聲地流著淚。
「我才知道先帝發布了那樣一道密詔,那憨人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在,是不是腦袋落了地。」她哽咽道,「我兒還小,如何撐得起一個家,他年紀輕輕就要襲爵了嗎?」
呂雉揉揉眉心,想說樊噲定然還活著,想起劉邦崩前的迴光返照,又有些不確定。
見姐姐這般,呂嬃心都涼了。
陳平,周勃!她捂著胸口,只覺氣都喘不過來,恰在此時,門外鑽出一個小腦袋。
近來央求韓師傅創造了一套瘦肚子劍法,劉越自覺很有效用。雖然韓師傅創造出來以後,黑著臉三天沒說話,只勒令他不許傳出去,劉越還是恨不能親一親他。
糾結了兩天,還是算了。他的親親專屬母后,沒掉肉之前的肚子倒是可以給師傅摸一摸。
他抬腿,蹬地一下跨進門檻,動作十分輕盈,然後來到姨母面前,軟軟地問她姨夫怎麼了。
呂嬃一聽,當即摟住他心肝寶貝地喊,悲痛的情緒都淡了一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