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完理論還要鍛鍊……這個好辦,日後再說。
呂雉同兒子商量:「不如越兒過完五歲的生辰,我們逐步地開始接觸?像你太傅和母后商量的那般,不累,每天就學一小點。」
劉越呆呆地仰著頭,不明白母后的話題為什麼轉得那麼快。
小小身軀壓下了厚厚的殼,上面刻著兩個字:兵法。
但此情此景,他還能怎麼辦?
為了哄母后開心,為了踐行做一個努力學習的鹹魚的夢想,當一個稱職的好大王,劉越下定決心,拼了。
不就是兵法戰術,不就是厚厚的、枯燥的理論?為了不讓大鐵錘成為彭越的執念,他覺得是該給彭師傅派點活干,不讓他一天到晚追在自己的屁股後面跑。
見劉越點頭,呂雉笑起來,神色柔和得不得了。
緊接著,她聽胖兒子小小聲地暗示:「我還要去上林苑……」
呂雉摸摸劉越的小圓髻:「自然是想去就去,何況有張侍中在,越兒也能輕鬆一些。」
沒想到母后居然看透了全局,劉越眨眨眼,所以,他看好的造紙負責人這就過了明路了?
就在這時,大長秋匆匆而來,抑制不住心間的欣喜,委婉地道:「太后,陛下按照您的辦法處置了戚氏,沒有半分的不情願。」
殿內霎時靜了靜,劉越只覺心底的弦一松,他高興起來,撲進母后的懷中。
呂雉同樣彎起笑,再抬頭的時候,示意大長秋出去說。
很快就要開飯了,她牽著劉越去寢宮休息,再次回到前殿的時候,笑意微微轉淡:「周昌會說服盈兒的。等他過來,就說哀家睡下了。」
「太后……」
「魯元也是,哀家無需勸慰,同樣別叫她心煩。」
大長秋只能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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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占地廣闊,殿宇眾多,魯元長公主領著皇帝,進了一間無人的偏殿。
揮退宮人,她的俏顏含怒:「陛下,你還記得幼時的種種嗎?」
劉盈明白她的來意。
周昌的話語如鍾,敲擊在他的心上,而今整個人被愧悔淹沒、折磨,他恍惚地點點頭,眼眶又紅了:「都是朕的錯。姐姐儘管罵我……」
「罵你?」魯元冷笑一聲,「你是皇帝,我怎麼敢。我只想問問陛下,到底知不知道母后從前受過的苦?」
如今她長居在京,聽聞大長秋的回稟,魯元長公主實在氣瘋了。
戚氏,合該千刀萬剮的賤人,單單詛咒母后和越兒,到底安的什麼心?!
「陛下怕是都不記得了。母后為先帝頂罪,做過兩回階下囚,在家辛勤地侍奉兩老,獨自將你我拉扯大,背著高燒的你求醫問藥,跋涉四十里地……」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哽咽道:「等到天下初定,又被戚夫人母子欺辱。若不是母后苦苦向先帝求情,他早就聽從戚夫人的讒言,將我送往匈奴和親,那時我早就嫁給你姐夫,成為人婦了!」
劉盈的臉色變了。
讓他搖搖欲墜,幾乎跌坐在地的是接下來的言語:「先帝想要你出征,也是因為戚夫人的讒言。她想要我們的命啊,劉盈,你問問自己的良心,這賤人該不該被砍斷手腳,扔進茅房?陛下忘了先帝把你我踹下馬車的舊事,因此,便能心安理得地頂撞母后,覺得她殘忍無心嗎?!」
魯元秀美的面容變了形,最後低吼道:「她低聲下氣,隱忍多年,都是為了誰?否則你哪能好端端地坐在皇位上,早就被戚氏和劉如意削成人棍,還有越兒,越兒就要被人踐踏在腳底了!」
「你覺得給戚氏痛快就好,覺得劉如意堪配天子,好啊,你當著百姓的面說,看看他們會如何的驚愕,如何的恥笑,會不會唾罵你這個仁慈君主!」
劉盈閉上眼,唰地流下了眼淚。
朦朧的眼罩霎那被掀開,一顆心慢慢生了裂痕,不是對姐姐、對母親的怨,而是對自己的自責與厭棄。
他不配為人子,無法給天下人做表率,無法帶領百姓們吃飽飯,他慢慢彎下腰,極輕極輕地道:「阿姐,我枉為這個帝王。」
察覺到皇帝的厭世之心,魯元長公主含著淚,神情逐漸化為驚愕。
她手足無措起來,半晌,幾乎咬牙切齒地道:「你想我,想越兒都喝西北風是吧。好啊,你去,即刻宣布退位,齊王吳王他們就能和樂融融地進京,磋商誰當下一任新帝,繼而把母后架空,把越兒趕去梁國,不讓他帶半點財寶!」
劉盈眼淚成串似的流,很快搖了搖頭。
把母后架空,不讓越兒帶半點財寶……
他的手腳都在發抖,光是想到這幅場景,便撕心裂肺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