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倚重他不假,看來還要等上許多年……
算了,熬就熬。他幼時想著出人頭地,如今的確封侯了不是嗎?
陳平青著臉回府,發現世子陳買捧著一盆花,正呵護地擺弄,看著不是什麼名貴貨,像是從路邊採摘而來。
「不學無術」「玩物喪志」「胸無大志」幾個詞閃過腦海,陳平血壓蹭蹭蹭地升高。
他捂著胸口:「逆子!」
陳買脖子一縮,茫然地轉過身:「?」
丞相府中,早早收到太后暗示的蕭丞相,遵循自己原先的眼光,溫聲對劉盈道:「陛下有問,臣還是堅持舉薦平陽侯曹參。有他率領百官,將軍們在外拱衛,大漢便難以生亂。」
劉盈心下一定,鄭重道:「朕明白了。」
送別帝王的車輦,蕭何捋捋長須,欣慰的面色轉為複雜:「將世子請過來。」
瓚侯世子蕭祿年二十五,乃是品行出眾的忠孝之人,蕭何不敢相信他會幹出設賭局的事,賭的還是原屬親爹的丞相之位!
見蕭祿否認,他沉默一會兒:「摟錢的僕從是你的身邊人,收攤時鬼鬼祟祟,我瞧見了。」
蕭祿一愣,正氣的面龐倏地划過心虛。
沐浴著父親湛湛的目光,他似無所遁形,片刻,有些艱難地開口:「二弟、二弟向兒子借了人手,說是先生有課業布置……」
次子蕭延自幼喪母,養在蕭夫人膝下,今歲剛滿二十。兄弟倆感情極好,即便二子調皮,心思也靈活,卻是極為孝順父母、兄長,讀書也從沒有落下。蕭何平常忙碌,卻是對兩個兒子極為放心——蕭延孩子都有了,有什麼不好放心的呢?
如今看來未必,乞骸骨是個正確的選擇,蕭何陡然竄上一股怒氣。
逆子,這事可要瞞好了,否則九卿同僚又要去而復返,不是勸說而是算帳了。
蕭祿震驚了,二弟竟是拿父親的相位開賭嗎??
他絞盡腦汁為弟弟開脫:「大人,延他、他……」
說到最後沒話了,蕭祿肯定道:「延實在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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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銅板競猜的事跡,逐漸流傳到了宮中。
繁忙的陳師傅已經很久沒有進宮教學了,而今偷得浮生半日閒,陳平表面不顯,劉越卻瞧出了他的鬱悶。
「師傅為了什麼不高興?」他軟軟地問。
一股暖流注入陳平的心,有學生如此,不像自家不成器的逆子,實在是幸運啊。
他感慨道:「近來市井流傳的熱鬧,大王聽說了嗎?」
大王聽說了,大王還叫人偷偷投了平陽侯曹參。雖然賠率低,但獎池多,等任命丞相的詔書下來,瓜分一下還是有的賺。
沒想到漢初就有了這樣的娛樂,梁王殿下覺得開設賭局的人簡直是個經濟天才,眼光也特別獨到。
劉越正襟危坐,包子臉嚴肅道:「沒有。」
陳平欣慰,覺得這等邪門歪道學生不該接觸:「甚好,我們開始上課!」
第73章
曲逆侯陳平進宮的時候, 世子陳買在僕從擔憂的目光下,去了倉廩一趟,然後回到自己院中。
小院有一個側門直通巷道, 他換上一身粗布衣裳, 低著頭, 離開徹侯聚居的戚里, 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
一個布襟草鞋的中年男子等在那裡。
男子留著兩撇短須, 面容黑黝黝, 一看就是經過太陽暴曬, 鞋底沾了土,粗糙的雙手皸裂破皮。
陳買也不多話, 掏出袖口藏著的束袋:「這是南陽粟種。去歲南陽郡收成最好, 陛下把南陽郡進上的粟種賜了一斗給父親, 據說畝產能有三石。」
男子,也就是董安國將谷種接過, 頗為驚喜道:「三石……」
離饑荒綿延的日子還沒過去幾年,三石已經是了不得的數量了, 若無虛報, 簡直是個奇蹟!他像收寶貝一樣地收好, 慈和地看向陳買:「我們該走了, 今天早些回來, 別讓侯府發現。」
見陳買的情緒不若以往高昂,董安國嘆了口氣,問:「買, 是不是又被君侯訓斥了?」
陳買悶不作聲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