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頓單于將書信貼身放好,斟酌道:「我不曾聽聞中國禮義,陛下幸而赦之。陛下說的和親,我願意接受,匈奴將再獻一百匹烏孫戰馬,希望陛下寬恕我的無禮。」
趙壅筆一頓。
這分明不是開戰的國書,而是道歉信!他不敢相信,巨大的失望席捲心頭:「大單于……」
二王子被廢了手腳,叫所有人憤慨,二王子身邊的擁躉差點生亂,匈奴單于竟然不暴怒?什麼大祭司的神藥,那都是裝神弄鬼的東西,絕不可能救治成功,要知道稽庾再也不能開弓射箭了!
「按我說的寫。」冒頓單于按住他的肩膀,微微用力,「稽庾自找下場,敗給漢朝小小的兵卒,我沒有這樣的孩子。稽粥才是我選擇的繼承人,未來的左賢王。」
血腥味撲鼻而來,肩膀響起咯吱咯吱的聲音,趙壅渾身劇痛,再不敢違背他的命令。
道歉信撰寫完畢,冒頓單于便揮退趙壅,走到蘭卜須面前,按了按他的眉心:「養好傷,你再出使一趟,隨漢朝的大謁者南下。」
隨即感慨:「漢人沒有被激怒出塞,我十分欽佩呂太后。人人都為稽庾的受傷憤怒,大喊進攻雲中郡,他們卻不知道自己的目光短淺。匈奴馬壯,這沒錯,但我們缺鐵,缺乏攻城的器械,同樣支撐不起長時間的馬上交戰啊。」
趙壅懂禮儀,懂謀略,是個十分聰明的人,卻不了解漢軍的機密,譬如騎兵的戰鬥力,弩機什麼模樣,也不了解鐵器的製作,實在可惜。
說著,冒頓單于長嘆一聲:「一個新選拔的材官,勝了我的射鵰者,你不覺得恐懼嗎,蘭卜須?東胡王的妻兒逃走,不知給漢人帶去了什麼……」
蘭卜須謙卑地親吻他的腳尖,忍住痛楚,不敢回復一句話。
東胡王不願為單于庭效力,大單于依舊厚葬了他,還親去祭祀,不許人破壞他的陵墓。然而他的領地已經血流成河,單于庭的精銳殺光了所有奴隸,還有幾個高層的貴族,這就是追擊失敗,任由東湖王的妻兒逃脫的下場。
冒頓單于喃喃道:「我禮待他,封他為王,送他牛羊駿馬,還欲把女兒嫁他為子媳,他為什麼臨死都想著歸漢?」
問也問不明白,他踹了蘭卜須一腳:「滾吧。」
蘭卜須走出大帳,腳一軟,趴在地上很久很久。
劫後餘生的空氣都是香甜的,他大口喘著氣,衣袍淅淅瀝瀝地漏出了水。
……
待匈奴人牽著一百匹烏孫戰馬,將馬和道歉信都交給漢朝使臣,並表達出友善態度,願意護送使臣歸國的時候,以大謁者張澤為首的使臣團堪堪擺脫了恐懼。
他們來到匈奴,無時無刻不活在威脅之中,而今冒頓單于願意延續漢匈交好,眾人鬆了一口氣,以敬服的眼光望著張澤,仿佛他不再是一個宦者,而是為太后排憂解難的功臣。
他們被安排在離龍城很遠的大帳里,更不知道單于庭的動亂,唯有張澤與冒頓單于見過面。此番能夠安穩回國,張澤可就要一飛沖天了!
張澤露出一個笑,摸摸旄節,清秀的面容竟是發著光。出使匈奴,人人避之不及,只有他抓住了這次機會。
他不願再做被忽視被使喚的謁者,他要做大長秋那樣說一不二,被太后信任的近臣——有朝一日,能被人稱作「張公」!
漢朝使臣踏上回國的道路,另一邊,盧綰妻兒被雲中郡的武士安排護送,乘坐最為舒適的車馬,來到了長安城。
盧鳴緊緊握著母親的手,發現母親的身軀在顫抖。
他的二弟死在了射鵰者的箭下,三妹也高燒喪了命,活下來的唯有他和幼妹。母親的眼淚早已在匈奴流干,便是父親死了,她也沒有說什麼話,可一見到長安的城牆,母親的眼眶紅了,眼淚珠串似的淌下。
盧鳴也哽咽了,珍惜地撫摸衣襟的右衽,隨即放下,死死握著手中的牛皮。那是他拼死帶出來的輿圖,統共兩張,是能讓太后寬恕他們,讓家人擁有安定生活的保障,不知能不能換取田宅,落地關中……
車馬忽而停了下來,緊跟著一道低聲提醒,他呆住了。
前往未央宮的道路黑旗獵獵,披甲武士分列兩旁,奉天子、太后出行。巍峨雄渾的宮門打開,呂雉從車輦走下,劉盈扶著她,見到形容憔悴,蒼老消瘦的盧妻甘氏,還有盧綰的一對子女。
他們流著眼淚,模樣無所適從,瓚侯夫人隨侍一旁,早已泣不成聲。
呂雉伸出手,遞向甘氏,從前她喚過一聲大嫂的人。
想起劉越偷偷給她提的小建議,呂雉溫和道:「歡迎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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