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食其面色鐵青,實在受不住女商的纏,可不能不要孩子,只好求太后做主。
呂雉忍著笑,在奏章上寫了一個準。准此子入侯府,往後舉薦、入仕,不受商戶制約。
要知道立國以來,漢律規定商賈子孫無法入仕當官!雖然有特例,但辟陽侯能和別家一樣嗎?那女商連外婦都算不上。
一石激起千層浪,呂雉同臣下感慨:「還是辟陽侯最懂哀家。先帝在時大力抑商,故『賈人不得衣絲乘車,重租稅以困辱之』,先帝策英明,仍有改進之處。要抑商,卻可以適當通融,眾卿以為如何?」
太后這話傳出去,辟陽侯迅速成為長安的傳奇。
連專注打工的呂祿都聽說了,何況劉越?只不過版本不一樣,呂祿聽說的是長安富商爭先恐後想送女兒入辟陽侯府,或者來個偶遇;劉越聽說的是長安商人不約而同給辟陽侯立了個牌,得空就拜拜……
劉越不禁肅然起敬,辟陽侯這是犧牲小我,成全大家。
過段時間出遊,就多帶一串銅錢好了,當做辟陽侯的安慰錢。
……
不知不覺間,梁王殿下的生辰越來越近。
皇后嫁進宮以來,與皇帝談不上琴瑟和諧,倒也相敬如賓,不知從哪流傳出來的小道消息,說每每陛下駕臨,皇后都親自端水端膳,可見其用心。
即便劉盈是自個親生,太后還是喚來呂英,提了一提:「這些事情讓奴婢做就好,何必累著自己?」
呂英笑道:「母后,兒媳不累。您與陛下辛勞更甚於我,兒媳不過舉手而已。」
呂雉見此也不再勸。
她交給呂英的宮務,呂英都完成得無可指摘,椒房殿秩序井然,大長秋還在她耳邊稱讚過。又過了幾日,呂英捧著一件外裳過來,不好意思道:「這本是越兒的衣裳,只不過針腳尚為粗糙……母后不要嫌棄,當個墊桌布也好。」
呂英做這些,倒也不是投太后所好。
任誰真心與梁王相處,都會忍不住疼愛幾分,她作為表姐,又是長嫂,天然帶有關懷越兒的責任,只不過自己實在不擅長針線。做壞了三匹布,才做出這麼個玩意,呂英臊得慌!
呂雉接過,撲哧一聲笑了:「哀家得讓越兒領你的情。」
她怎會不知呂英喜愛刀劍,軟鞭舞起來不輸男兒,針線這塊確實為難。又說了一會話,呂雉溫和道:「你也知道越兒生辰將近,哀家把宴席交由你練手,如何?」
呂英抬首,眼底浮現驚喜。
她也不做推辭,大大方方地應下:「諾。」
等到九月來臨,炎熱氣息逐漸散去,滿心火熱期盼陛下親政的朝臣如兜頭潑了盆涼水。離陛下立後已有兩月了,原以為陛下成婚,太后便會交出部分大權,過渡到天子手上,誰知太后絲毫沒有還政的意思。
他們不禁急了,深深地嘆了口氣。史書記載,秦昭襄王半輩子被宣太后壓制,年逾五十才真正掌握朝政,難不成他們也要等到那時候?
但……說來說去,毫無破局之法。總不能剛迎新後,就納家人子吧?
糾結間,梁王殿下的生辰來臨,宴席溫馨卻不奢華,沿襲從前的風格,邀請的只是小範圍的賓客。呂家夫人們心知這是皇后布置的,見太后滿意,她們也與有榮焉,放心地琢磨起另一樁事。
越兒八歲了,八歲的臉蛋肚子,不知還能不能戳?
畢竟從明日起,梁王正式接收梁國的賦稅,人口,還有一應重大的朝務,已經不能當小孩兒看待了。換句話說,從前無憂無慮(劉越:?),被護在羽翼下的梁王殿下即將登上大漢的舞台,成為治理封國,掌控一地的實權諸侯王,像他的哥哥們那樣。
劉越吃著飯,速度慢了下來。
肚皮有些微微的發涼,他沉思,往席間瞄了一眼。難不成陳師傅知道了要和太傅出遊的事,高興過了頭……
同樣被邀請的陳平打了個噴嚏:「哈欠——」
渾然不覺的陳平左右一看,淡定地回身。
嗯,好兆頭,這是上天都在惦念大王又長了一歲!
第127章
赴宴的熱鬧還沒散去, 噩耗忽然降臨陳平心頭。
說是噩耗也不準確,他望著面前恭敬的小黃門,罕見地發起愣。遊覽大川, 誰不喜歡?這麼多年長安城都看膩了, 何況他身為九卿, 朝務在身, 哪有閒暇像審食其似的亂走亂逛。
與梁王殿下一起, 那就更好了, 他還能傳授學生不一樣的智慧。
自覺看破紅塵, 消除逐利之心的陳師傅露出一個笑容,很快下搜榮消失, 畢竟……他和留侯早年相爭的恩怨, 還是有點點漣漪盪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