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僕夏侯嬰暗暗望了叔孫通一眼,見他亦步亦趨,幾乎都快把自己的活給搶了,頗有些二丈摸不著頭腦。
奉常這是壞了腦子不成?
劉越與四哥把臂同游,卻不是單純的出遊。上林苑矗立著一座座工坊,這是原先張侍中主持建造的紙坊,而後歸於少府,到了如今,幾乎可以稱作一頭造金巨獸。
張侍中人不在,江湖卻流傳著他的傳說。包括他一手創立的管理制度,少府沿用過後,龐大的組成機構頗有欣欣向榮的態勢。
劉越沒有傳少府令與墨者隨行,只是隨意召見了幾位管事,而後在太僕夏侯嬰的帶領下,走進上林苑的皇家馬廄,觀察代王所獻改良漢馬的成長狀況。
夏侯嬰道:「陛下,代王殿下,那一黑一棕兩隻幼崽,確是長勢最好最壯的馬匹。」
欣慰的眼神飄向四哥,代王劉恆不自覺挺起小胸脯,肉肉臉上一片謙遜。
等到日暮西斜,君臣意猶未盡的參觀完畢,這才施施然地回宮。
第二天,劉越一覺睡到自然醒,坐在床上沉思了一會兒。想了想,他決議邀請七哥淮南王前去梁園,順便履行看他舉鼎的承諾。
淮南王劉長聽到宣召,高高興興地赴約,覺得自己果然是獨特的那一個。
劉恆那廝有這樣的待遇嗎?
陛下邀他,不過是為了看馬罷了!
梁園作為新晉的皇家園林,歸屬帝王所有,面積雖不能與老牌的的上林苑相比,地位卻逐漸與之並列,因發明了大黃弩與「黑傢伙」而天下聞名。
梁園本身,更偏向於各類技術的研究,最近幹得熱火朝天的,乃是新晉養豬大業。得知陛下駕臨,官吏們誠惶誠恐的上前迎接,最為興奮的當屬化學家徐生,還有監管他的侍中張不疑。
只不過張不疑表現的更多在心理,面上自是一派嚴肅不驚,只有熟悉他的人仔細瞧,才能瞧見張侍中眼下暗含的激動。
張不疑本以為陛下是專程過來巡察,得空召見於他,詢問暖房的情況,還有養豬的狀況。
萬萬沒想到,陛下身後竟還跟著淮南王劉長。
不遠處空曠的高台,放有備好的一座鼎。不消劉越用暗含鼓勵的眼神望向他,劉長摩拳擦掌,大聲說:「陛下看好了!」
不知前因後果的張不疑:「……」
劉長瞅了張不疑,乍一看也沒有在意。
即便他知道這是留侯世子,擁有明亮的造紙光環,乃未來的大漢棟樑——但他可是一國諸侯王,是陛下最親近的兄弟,何必要在乎一個臣子呢?
很快,傲慢的淮南王知道他錯了。
他成功舉起了青鼎,還沒來得及琢磨鼎身為什麼那麼輕,張侍中已然有條不紊,引著陛下去了一個叫名叫實驗室的地方。
據說裡面擺滿了蒸餾的器材,研究已經卓有成效。
……實驗室是什麼,蒸餾又是什麼?
張不疑與劉越一問一答,其中的問題,劉長都插不上話,慢慢的,從興高采烈變為漠然無聲。
他左看右看,最後瞅了趙安一眼,神色有些幽怨。
趙安:「……」
趙安只能低下頭去裝作自己是個透明人。
鼎身的重量,陛下的確吩咐過,陛下的原話是「再不許七哥突破自我,重蹈秦武王舊事」。
恐怕淮南王回到封地,也要嚴格執行陛下的命令,珍愛生命,遠離重鼎了!
劉長還不知道自己未來的生活蒙上了一層灰暗。離開實驗室,他亦步亦趨地跟隨幼弟去往田間,不一會兒,董公董安國與曲逆侯世子陳買的出現,讓原本如油鍋一般熱烈的氛圍又添了一把火。
臨近初夏,天氣逐漸變得炎熱。正因如此,暖房的功用,還不能得到最大的發揮,秋收過後,才是暖房一躍進入大眾視線的時候。
不必劉越暗示,趙安就已井井有條地安排內侍,將宮裡備好的涼茶一一遞給田間忙碌的農家子弟。
農家弟子的數量,早已不復往年的凋敝。或許與「農」字相關,就能博得百姓更多的好感,梁園生活的百姓們若有多餘閒錢,都在糾結要送自家娃娃去讀墨苑好呢,還是拜師農院?
對此,天天活在炸胳膊陰影里的化學家有話要說。
仿佛永遠沉穩、永遠如大地一般踏實的陳買,有意無意的瞥了眼張不疑,繼而笑呵呵的對天子道:「陛下,臣自去了一趟代國,上山下地,頗有收穫。陛下從前同老師所說的,播撒種子更為方便的器具,臣終於勾勒了出來,還請陛下一觀。」
說著,小心翼翼的從胸前掏出一張泛黃的圖紙。
一眼望去,紙張雖黃,卻能發現繪製者十分愛惜。張不疑微微眯起眼,看著陳買恭恭敬敬,將圖紙呈到陛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