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神色冷峻,帶上帳簿又帶上證人,馬不停蹄前往未央宮復命,說,前燕王劉恢窮兵黷武不是謠言。
燕國相顯然也有失察之責,沒有做好輔佐諸侯王的本職工作!
在他面前,呂雉眯起了眼。
劉越滿臉沉重,像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事關朕的兄長,改日朝會,我們再論吧。至於燕國相……就罰俸五年,再罰他將功贖罪,輔佐新燕王就任,否則永遠不要回來了,如何?」
小陛下的難過情真意切,記錄對話的史官呼吸都慢了下來,只覺落筆有千鈞重。
周昌也是嘆氣,窮兵黷武,恐怕不足以形容前燕王,準確來說,是有不臣之心。
當他走進燕國武庫的一瞬間,下意識變得驚怒——
那一件件盔甲的打造,軍陣的演練,是要幹什麼?
周昌不期然想起先帝在時,太子與趙王劉如意之爭,劉恢窮兵黷武之舉,觸動了他敏感的心弦。
同為先帝的骨肉,難不成還要上演同室操戈?!
他不會忘記多年之前,年幼的陛下為了母后朝他下跪的那一幕,電光火石間,他已想好了該如何上書。
陛下登基不久,君臣相得,兩宮和睦,大漢已有龍騰虎躍之態,絕不容許被破壞。
——只能委屈臨江王軟禁長安了!
匯報完燕國的事,已經是夕陽西下。周昌坐上回府的車架,途經一處鬧市,只聽不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他一愣,掀開簾朝外看去,卻看得不甚清楚,只因人群圍了里三層外三層,還有中尉衙署的兵士在巡邏。
御史大夫的疑惑十分鮮明,侍從忙解釋起來:「君侯,這是在演《袁侯傳》呢。」
「……?」
袁侯傳又是什麼?
覺得自己錯過一百集的周昌眉頭緊鎖,思考轉道進宮的可能性。
他終是憋住了,哼哧片刻:「回、回府……」
.
叫趙安時刻探聽御史大夫府上動靜的劉越小小鬆了一口氣。
若是御史大夫真的進宮噴人,他就立馬把桃侯召回,未免火力波及到自己。
天知道周昌回來,他腿也不敢翹了,坐姿端正得不得了。
皇帝真不好當,陛下發出如上感慨,一邊嗷嗚嗷嗚埋頭啃牛肉。
前往遼東郡開荒的車隊已然順利出發,沒等審判臨江王劉恢的大朝會召開,一道噩耗傳來,吳王病危了!
這回不是病篤而是病危,已然能夠說明情況緊急。恰逢練武時分,劉越立馬放下手中的弓箭,火急火燎直奔吳王府。
天子都出了宮,臣子們哪還坐得住,一時間,無數雙眼睛聚焦在了往日死水一樣的地方。
……
吳王府。
吳王劉濞渾身高熱,已然人事不省,時不時抽搐一番,像冰水裡掙扎的魚。
「吳王兄到底如何了?」臥房外,劉越一張小圓臉焦急不已。
太醫署的醫者們齊聚一堂,聽聞陛下問詢,官職最大的太醫令搖了搖頭,每一根白須都寫滿憂愁。
「臣等無能為力,怕是……就在今日了。」
雖然他治得不走心,但吳王這回病危,是手下的小童抓錯了幾味藥,實在不干他的事啊。
劉越抿起嘴巴,狠狠閉了閉眼,忽然發了怒。
「若是醫不好吳王兄,朕要整個太醫署陪葬!」
「……」
太醫們大驚失色,侍奉的宮人跪了一地。
劉越的聲線飽含怒意,清亮又高昂,恰恰被聯袂趕來的三公九卿聽見。丞相曹參暗道不好,與太尉周勃對視一眼,怎麼就到了這般嚴重的地步了?
「陛下息怒!」周勃遙遙喊了一聲,生怕小陛下氣壞了身體,「想必太醫們也是盡力醫治了,只是人力抵不過天命……」
劉越轉過身,眼眶有些發紅。
一旁的隨行史官唰唰記錄。
隨行史官不過二十多歲,不知怎的成功越過一眾前輩,得了皇帝的青眼,讓皇帝出宮都不忘帶上他。
邊記,他的鼻頭酸澀起來,吳王殿下若是去了,天子就少了一位與之情深的手足啊!
好在他們的陛下終是虛心納諫,聽進了太尉的話語。太醫們的腦袋堪堪保住了。
劉越擦擦眼睛,厲聲叫太醫繼續救治,不管什麼方法都用上,只要能保住吳王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