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自請去往匈奴,然後在草原迷路的人???
當年徐生深得皇帝寵信,郅都負責看管梁園的化學家,自然與他有諸多交集。郅都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覺得哪裡眼熟,徐生失蹤七八年了,所有人認為對方已死,他一時認不出來也是常理。
緊接著便是狂喜:「陛下,天佑大漢,天佑陛下!大薩滿何其重要,身為草原的信仰,沒想到竟是失蹤多年的徐名士!」
「燕國護送胡椒與西域良種,定與大薩滿脫不了關係。觀其行為,徐名士仍是心向我大漢的,若仔細謀劃,想來可以引得匈奴動盪……臣有生之年,必能見證陛下剷除心腹大患,揚我大漢國威!」
這般狂喜的表情,能在郅都臉上顯現實在是不容易,他激動得臉都紅了,哪還有冷麵酷吏的風範。
劉越哭不下去了,只覺分外稀奇,郅都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失儀,忙理了理袖口,臉上仍有揮之不去的激動。
劉越抹了抹眼淚,讚許地點頭:「郅卿所言極是。」
匈奴的神權領袖是自己人,那他們操作空間就大了,可以說是天降餡餅也不為過,饒是郅都立志替天子平定匈奴,也不敢做這樣離譜的夢。
當務之急是聯絡上遠在龍城的徐生,試探他有沒有對大漢生出不臣——即便有胡椒的先例在,這樣的大事,他們君臣也不敢賭。若出了差錯,受損的可是國運!
劉越一邊思索一邊下令:「回頭朕讓中尉曲逆侯暗中助你,他足智多謀,對匈奴了解極深,愛卿定然如虎添翼。」
「長安離匈奴太遠,接收消息到底不方便,等聯絡上徐生,確定他沒有反叛的心思,我會找機會將愛卿派到邊塞,全權負責此事。」
郅都沒想到陛下這般信任於他!
十年如一日的寵信,出行朝鮮仍不是終點。全權負責,去往邊塞……大丈夫出將入相,渴盼的不就是這些麼?
郅都熱淚盈眶,早在劉越發掘他,重用他的時候,他的一條命就是陛下的了,如今更是恨不能熔了己身作刀刃,把一切不利陛下的因素都剷除。
他緩緩後退幾步,「砰」地叩首下拜:「臣當不負所托。大漢萬年,陛下萬年!」
……
郅都身負劉越的密令,在一個不起眼的傍晚進入了中尉曲逆侯府。
陳平只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說什麼?」
「有關對匈奴的百年大計,陛下頭一個就想到了君侯。事涉大薩滿,情況著實繁雜,縱觀滿朝文武,也唯有君侯能夠勝任了!小子能力不夠,還請君侯教我。」
論起說好話,郅都只是不熟悉,而並不是不會,何況陳平於他有恩。當下他的態度極為恭敬,一旁的陳平卻是恍恍惚惚,猶如活在夢裡。
他沒聽錯吧,匈奴薩滿神是那個死了的徐生???
他捏了自己一把,嗯,很痛。陳師傅笑了,眼裡露出攝人的精光,陛下真乃聖主啊,英明神武得天護佑,而與之相反,這是老天都惡了冒頓,惡了匈奴!
連蒯通都能一人傾一國,那他陳平為什麼不可以,你看,機會這不就來了麼?
陳平深吸一口氣,繞著圈圈在書房走來走去,一邊低聲念叨:「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天時地利都有了,依徐生那個迷路的腦子,頂多讓匈奴混亂一時;要想壞其根基,還得是他出馬。
遙遠的龍城,徐生忽感一陣惡寒,總覺得誰在罵他。
他正在巡視冒頓單于分撥給他的財產——五十人的射鵰者親衛隊,別看人數只有五十人,卻能夠抵得五百人的騎兵,乃是精英中的精英,分外勇猛。
他步伐極慢,親衛們一個個尊敬地垂頭,嘴裡不斷念著祭禱語。
徐生滿意地點點頭,繼而威嚴道:「當月比試第一者,能夠從本祭司這裡領一顆金丹。」
「而今大單于服用的,正是金丹!你們也都看見了,大單于多年前病了一場,身體早就不如以往,可服用了胡椒等神物製成的金丹神藥,強壯更勝從前!當下拉弓上馬,無所不能,前幾天打獵更是贏了右賢王!」
親衛們呼吸粗重,眼神火熱,前傾的身軀無一不透出對金丹的渴望,徐生見此更滿意了,這般那般鼓舞了一番,很快前呼後擁,神色淡然地返回大帳。
徐生猛然變了臉,在大帳里嘀嘀咕咕,他真是服了啊,沒想到冒頓居然那麼能活。
七年了,整整過了七年,他時不時就給整出奇怪的玩意,佐以金丹給冒頓服下,以他長期行騙的經驗來看,冒頓表面雖然強壯,內里卻早已空虛,就差一個契機,便能嗝屁長眠。
這個契機卻是遲遲未到。
左賢王稽粥越發年長,與父親的分歧越發嚴重,他們為著匈奴往哪個方向劫掠,常常爭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