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都要帶著他。」
段家主這一句異常嚴肅,段乞寧應著好,忽的又想起要送汪娘子兩個大猛男一事,便順道和娘親提了一嘴。
段家主道:「這倒無妨,明日你通密道前往營地自行擇選就好,就道是要送去莊子上做活的男役。」
那些被送到營地訓練的兒郎,多是無父無母的,他們身世可憐,只求溫飽,而段家給他們吃給他們住,還請師傅秘密教授他們武功、淬鍊身體,他們感激涕零。
每一個在暗影衛營里經過訓練的男子,都和阿潮一樣,被餵下蠱毒。他們必須效忠於段家,否則會遭受毒蠱的反噬。
段家暗衛的擢選千難萬難,能夠站在段乞寧身後,做她的影子的人,必然要經歷重重關卡,在一場場嚴峻的廝殺中脫穎而出。
所以阿潮走到她身後的每一步,都布滿血汗和兇險。然而這還不是絕對的,後來居上者虎視眈眈,阿潮的身後,還有很多等著他身殘殞落好接替他的暗衛……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暗衛營的存在首要就是為了服務於她、利好於她,其次才是段家。
聽到這裡,段乞寧一直攥著的拳緊了緊。她忽然意識到一點:女尊世界一般不用男人做侍衛,但是段家卻始終訓練那些男子作為她的影子,大抵是為了追求一個隱蔽性,因為必要時,暗衛也可以是她的男人。
那麼她、原身,究竟何德何能能值得段家傾盡全力護佑著人身安危?
段乞寧有些惶恐,「娘親,尋常人家怎麼能允許私自練兵?」暗衛執刀配劍,武功卓絕,訓練有素,而且還得專門的密道才能直通營地,他們只是一介商賈世家,若是被有心之人發現這樣規模的訓衛營地,段家當會遭受滅頂之災。
段家主的手搭在她的雙肩上,親自替她理了理狐裘毛領,面上瞧起來倒是沒有太大的波瀾,只緩聲道:「你不尋常,你爹爹走得早,你是娘親唯一的嫡女。」
段乞寧隨後在家主的院落侍奉一會,才行禮退安。
段家主目送她出門,強撐的身軀癱軟下去幾分,貼身女使們進來,見到的便是她愈漸蒼白的臉色。
沒一會,偌大的院落里響起家主一連串的劇咳聲,女使們急迫地將手帕遞過去,再接回來時,上邊儼然多了一團粘稠的血塊。
「家主……」女使顫著聲道。
段家主掃了一眼,隨即猛然用手將帕子緊捏,怨恨的眸光折射上去,罵了一句:「赫連玟昭!」
是她疏忽了。他們的這位凰帝,在位十六年之久,隨暴怒症一樣日趨嚴重的,還有她無時無刻不猜忌著的心。
即便段家聽話任她差遣,她還是要牢牢親自把控在手中才得以
安心,所以,赫連玟昭在邀她碰面時的那杯茶中,下了毒蠱。
蟄伏許久,至今才發作顯影,如若不是今日為段乞寧那些事情緒波動,她怕是還被蒙在鼓裡。
段家主憤怒地抖著手,索性一把將那帕子丟到了地上。
好一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氣得怒火翻湧,底下女使跪著大氣都不敢出。
好不容易平復幾分,段家主從腕間取下一串鑲嵌著「月牙」花紋的手鐲,交予貼身女使:「去,送去大幽國界吧,只說『釣月娘子』四字。」
女使恭敬地道:「是。」
……
段乞寧從段家主的院子裡出來時,時辰已經不早了,她披著狐裘捧著湯婆回到明月軒。
她的屋子被燒毀了,離得近、且近期打掃過的無人居住的明月軒,暫且成了她新的住所。
推門而入,少年已經清洗過了,換了身乾淨的衣裳,正縮在地鋪被褥里專程候她,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皂的味道,聞起來很是舒心。
見她進來,崔錦程調整方向,輕輕跪在軟糯的墊被上,伏下身子和頭顱,「賤奴給妻主請安。」
這段日子,她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乖巧了,頭幾天礙於腿傷禮數沒有作全,眼下膝蓋上的傷恢復了些,他便做足了禮數。
段乞寧隨口「嗯」了一個字眼,解了狐裘大氅和外衣,往床榻位走,撞上崔錦程欲言又止的神色。
她來了興趣,揚揚眉問他想說什麼。段乞寧有預感,他今晚就會求她了!
「寧姐姐,」崔錦程改了口,「你今天說的,可都是真的?」
段乞寧坐在床頭,懶散地撐著手:「你指的是哪一句?」
少年繃緊唇瓣,耳尖和頸脖爬上來些潮紅:「……」
這話對兒郎們來說過於羞赧,怎麼說的出口。
段乞寧晃著腳,追問:「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