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段乞寧心頭嗡嗡作響,便是她凝神思忖時,另一街角傳來尚佳和帶隊肅清百姓的聲音。她底下的人手將攤販連人帶椅推倒向兩邊,將中間的大路空出來,軍隊浩浩湯湯趕來。
段乞寧的視線隔著縹緲雨絲與尚佳和對視。那昔日為晾州縣主的尚佳和,體態較過往豐盈不少,且圓潤的肚腹有隆起之勢。她的眉目雖有初為人母的剛烈,卻也淬著冰冷嗜血,銳利的眼光如利箭射向段乞寧。
二者視線交鋒的電光石火間,段乞寧勒馬飛躥,尚佳和的人馬乃至茶水鋪下的眼線紛紛提刀待命。
尚佳和揚手揮下:「給老娘追!天女墜落,大廈將傾!待到淩安王殿下奪得秘鑰登臨九五至尊,你我皆是從龍元勛!」
一呼百應,激昂澎湃的叫喊聲響應在段乞寧身後,她屏息凝神不肯鬆懈,腦海中飛速閃過晾州城的路線圖。她曾經藉由出門查驗鋪子,已將晾州的地形要塞牢記於心,七繞八拐地往崔家府邸驅趕。
那些追兵多為淩安王封地調遣過來的士兵,對此地人生地不熟,很輕易被她甩開,或許唯一緊咬不放的,便是那隻由尚佳和親自帶領的精銳。
不過很快,段乞寧發現局勢有些緊張,面前通往崔府的左鄰右舍的道路均被尚佳和的人手圍堵,她不得已調馬,往僅剩的小道抄,可那幾波人緊追不捨,幾乎是挨著她馬匹的尾巴往前撲,一個女人手提大刀就要砍向她的馬腿。
「叮——」
一把銀色的彎刀被投擲出,倏地格擋住敵人的大刀,阿潮玄袍獵獵,自隔壁屋檐上飛躍而下,輕功點瓦,身軀驟降,他藉由內力收回彎刀,已動刀擋在段乞寧身後。
「主人你先走!」
段乞寧回眸一顧,男人掌間刀法眼花繚亂,席捲周圍水汽,刀刃被淬鍊得精光折射,在這灰濛的天色中竟冒著涔涔寒氣,寸寸斬敵人要害。
她心頭一動,再度勒緊韁繩衝刺前往崔府。
晾州街頭幾乎在這一瞬間爆。發前所未有的動亂:淩安王的私兵紛紛卸下偽裝,加入這場精心蓄謀已久的螳螂捕蟬中,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們被推翻在地,他們驚慌失措地望著眼前這一幕,還未來及呼救,私兵們的大刀瞬息間見紅。
隨著這一聲廝殺慘叫傳開,眾人面上皆驚恐不已,抱頭亂躥,「反了反了!淩安王反了!大家快逃啊啊!」
「啊啊啊啊——」
「全軍聽令!遏制動。亂!關閉城門!把控晾州!如有異動者,就地處決!」
「是——」
肅殺之氣瀰漫晾州,昔日熱鬧的市井香火皆化為虛影,私兵們高舉的火把在雨水中不滅地燃燒著,一簇接著一簇,魚貫而入,將晾州街頭點亮,就好似將這座城池完完全全包裹在火盆里。
而段乞寧鮮紅的衣裙則化為這火盆中唯一乍響的烈柴,片刻後她抵達崔府,便見落敗生苔的木門上被推開一角,原本交錯貼著的封條也被掀開一半,堪堪粘在中間,搖搖欲墜。
她推門而入大喊:「崔錦程!」
院中景色蕭條,雨水沖刷後更為狼狽,草木枯敗,廊下蛛網密布,橫欄石椅皆布滿泥水,艷綠青苔長滿磚縫。
「崔錦程!」
段乞寧旋身環顧,無人回應,她步履匆匆,踩斷一截枝棍。
吱呀的斷裂聲和突兀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迅猛朝她這側逼近,段乞寧幾乎憑藉潛意識將昔日所練的武術用在這關鍵時刻,她側身避開,腳步後撤穩定身形,便見原來自己站定的地方,黑衣殺手提刀闊闊。
那人未得手,倒也不慌不忙,轉動手腕,幾個呼吸間,段乞寧的視野周圍,從屋檐下又飛下來三四個黑衣殺手,她們均手提長刀,落定後步履輕盈,一邊往前走,一邊將段乞寧圍在庭院中。
段乞寧的腳步隨她們緊靠的節奏後退,直到退無可退,後腳跟磕到長廊的台階上,那群黑衣人於兩邊一字排開,露出身後崔家大門,大門被凌安王的私兵大敞開,尚家主和尚佳和皆揚眉吐氣一般,手握長劍款款而來。
「段乞寧,你也有今天。」尚佳和彎唇笑著,眼底是得意與狠厲,「妄圖吞沒不屬於你的東西,就是錯誤的。」
「把秘鑰交出來——」尚佳和拔高音量恐嚇。
段乞寧便知她們這是還未尋到崔錦程的下落,心下一松,邁步往崔府內狂奔,尚佳和見狀趕忙驅使手下緊追。
約莫追逐至庭院深處,阿潮攜帶暗衛營的人馬飛馳,前來護助,與尚佳和所率領的凌安王私兵交手。
刀光劍影間,段乞寧辨別眼前地形,阿潮將敵人腰腹刺中,破開攻勢趕到她身側,同她一道往崔府內側去。
「主人,他們人手很多,已經將崔府包圍了。暗衛來報,的確只看見崔錦程進來,他未曾出去過,當還在崔府。」
「快些尋找,務必要把他尋到!」段乞寧火燒眉睫,步履匆匆,明明心頭閃過的是那少年的模樣,可到嘴的藉口又變成秘鑰,「絕不可以讓……秘鑰落入旁人手中!」=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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