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毀他無心訣,卻教他無上輕功。師父是世間驚才絕艷之人,難得一見的天才,而事已至此,宋挽風也無路也走。唯有沿著自己的計劃走,他才可能重新帶回師父、帶回師妹——
玉龍在洛水畔行宮外的山洞中等著甦醒;而雪荔、雪荔……
宋挽風心中冷不丁浮起一個念頭:今日是雪荔的生辰。
他這樣想的時候,身形定在一無樹葉、枝木染雪的樹冠梢頭,看到了下方密密麻麻的兵人,以及明景、粱塵。
他聽到了明景的笑聲,少女輕靈的笑聲在冬日曠林中顯得更為空曠寂寥,而正是這份空曠寂寥,讓宋挽風想到了很久不回的雪山。
他手中的鐵扇頓住,他佇立高處向下俯視。極佳輕功,讓樹林中的一雙小兒女並沒有發現宋挽風的存在。
明景踩著地上的厚雪,看粱塵漫不經心地在一個樹樁上做了記號,又用雪重新蓋住。這樣,等他們跟著霍丘國的人越走越遠,他們的記號,會帶著南周和親團找到他們。
明景這些日子已經想開了,走一步算一步。
也許粱塵是正確的呢?也許他們只要等到小公子來,就可以了呢?
明景的眸子,在掃到林中被霜雪凍得全身泛紫泛黑、卻動也不動的兵人時,她嘆了口氣。
她看到了這些兵人腳上所綁的鎖鏈:鎖鏈將他們拴在一起,同腳同行,解鎖的鑰匙只在衛長吟手中。
如今魔笛無法控制雪荔,退而求其次,便對這些兵人產生一些影響,可以簡單地傳遞一些「前進」「停下」的信號。明景內力不高,她的魔笛作用只到這個程度,但這也比解鎖後、不受控制的兵人自由殺人,要安全一些。
以前是明恩控制兵人,如今輪到她了……
明景不怨恨這些兵人,她心中可憐他們。
無冤無仇,無恩無惠,既不像人,也做不成鬼。他們被用鐵鏈鎖在這裡,而衛長吟還藏著更多的兵人。時日已經入冬,凡人穿著棉襖尚難抵禦北周的寒冷,而這些人,身上被凍出的凍瘡,竟已是他們身上最輕的傷了。
許是明景目露憫色,粱塵將手搭在她肩上,沒骨頭一樣將體重壓過來,懶洋洋笑:「想什麼呢?」
明景被他壓得一趔趄,膝蓋一軟身子往前跌,全靠她還有幾分武功底子,才沒被壓趴,沒在雪地中來個狗吃屎。她瞠大眼睛,不可置信看那少年。
粱塵伸手似想扶她,但看她自己爬起來了,他便有點尷尬地默默後腦勺,只朝她露出笑。
粱塵眼睛閃爍。
明景瞳眸黑亮臉圓膚白,她眼睛瞪圓的模樣,可比她唉聲嘆氣時有生氣多了。是啊,他記憶中的異族少女,是初見時穿著鮮亮裙衫、於雨中敲門的山鬼一樣魅惑漂亮的小娘子,而不是蔫噠噠的小可憐兒。
明景氣憤:「你幹嘛壓我?」
粱塵無辜道:「我受傷了啊,很重的傷,你不知道嗎?你幫我分擔一下,有什麼關係?」
樹林下,明景忍氣吞聲去扶粱塵的時候,樹冠上,宋挽風則在想,粱塵何時受傷了,還是重傷?
他冷不丁想到了當日大散關大戰中、蒙著頭臉、在山頭給他們添亂的少年。
宋挽風沒有深想下去,下方的粱塵重新歪靠著明景,還拿手揉一揉她頭髮。明景抬頭瞪來,粱塵笑眯眯:「問你話呢,你剛才想什麼?」
明景:「我能想什麼?無非是兵人很可憐,不受控。這麼多兵人,如果可以解決掉,該多好啊。」
可兵人半死不活,不怕毒不怕刀槍,她怎麼能解除他們受到的控制呢?
「魔笛」只能操控,不能解除操控啊。
明景認真思考:「如果我催動所有內力去控制魔笛,也只能讓他們轉向。而且我堅持不了太多時間,畢竟,他們人數太多了……」
她這樣誠心想事,誰想到粱塵思忖一刻,打個響指:「我懂了,你在想你三哥。」
明景:「……?」
粱塵煞有其事:「以前操控兵人的是你三哥,你看到兵人,就忍不住想起你三哥。你又從你三哥身上,想到了你其他的哥哥們、你的父母、你的阿爺,還有你的子民。你想念朱居國,想念扶蘭氏,想念過去的歲月……」
粱塵聲音越來越小,明景怔愣看他。
誠然,他起初只是單純地轉移話題,好教她不要為她做不到的事情煩惱。但他的話,恰恰引出了明景的另一重心事。
眼看少女眼中浮現薄薄的露水一樣的光,粱塵神色有些慌。
他頗為懊惱,卻又不太會安慰她。他憋了半天,說道:「沒什麼,我陪你一起想念。我也想念我爹娘,想我姐姐。我姐姐……」
粱塵出神,腦海中浮現女子纖細薄弱的背影。
自出生起,他還沒有與姐姐分離過這麼久。而上一次與姐姐分別,二人不歡而散。他闖蕩江湖這樣久,不知道姐姐身在何處。南周光義帝身死,被指了「皇后」的姐姐該如何自處。=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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