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妖皇!」
「妖界一統,指日可待!」
「請妖皇登位!」
呼聲如潮,震得山巒顫動。
然而,他們左等右等,那位神秘的渡劫境大妖,卻始終未曾現身。
而他們翹首以盼的新主,此刻正在妖界禁地深處,眉峰緊蹙,手指染血,一遍遍修正著時空陣法的紋路。
槿鶯曾以為,自己早已理解沈時臻當年的痛楚。
直到回憶化作利刃,在夜深人靜時一次次剖開她強撐的偽裝,她才真正明白,原來遺忘比死亡更難。
那些刻骨銘心的畫面、那些日常相處的記憶,如同附骨之疽,越是想要剝離,
就越是深陷其中。
時間非但沒有撫平傷痕,反而越是掙扎,那道身影便越是清晰,在每個輾轉難眠的夜裡,將傷口潰爛成更深更痛的執念。
但,沉溺悲痛從不是槿鶯的作風。
這半個月,她將自己釘在修煉的苦刑架上。
日復一日地磨礪修為,一次又一次地衝擊瓶頸。靈脈在狂暴的靈力沖刷下不斷撐裂又癒合,神魂在雷劫的淬鍊中反覆破碎又重組。
每一次破境,都像赤足踏過刀山,可唯有如此,才能儘快抵達渡劫之境。
唯有渡劫,才能撕裂時空,逆轉因果。
唯有渡劫,才能重返那個改變一切的瞬間。
而今,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她甚至比誰都清楚,渡劫之境雖可突破時空桎梏,卻也要以命相搏,付出極大的代價。
修為如流沙傾瀉,壽元似燭火將盡,甚至稍有不慎,便會招致天道誅滅。
可她依然踏出了這一步。
在歷經千百次推演後,槿鶯最終選擇了消耗較小的「魂渡」,將神魂附在過去的自己身上。這樣既能避免引發時空紊亂,又能最大限度地保留修為和記憶。
「咳!」
喉間湧出的鮮血染紅衣襟,經脈寸斷的劇痛讓槿鶯眼前發黑。再度睜眼時,撕裂般的痛楚依舊肆虐全身,又是一陣劇烈的嗆咳。
掌心赫然是一灘黑血。
【警告!靈魂波動異常!】
尖銳的機械警報在識海中炸響,槿鶯只覺得神魂如遭千刀萬剮。許是因為綁定系統的原因,這具身體對她的排斥遠比預想中猛烈,每一寸經脈都在抗拒著外來者的入侵。
【系統666……】她強忍神魂撕裂的痛楚,聲音輕若遊絲,【我從半年後而來,這具身體暫借我一用。】
話音未落,她已無暇顧及識海中系統的驚愕。目光穿過迴廊,貪戀地凝望著庭院中的身影。
——沈時臻正在指點謝承霄劍法。
金芒為他勾勒出朦朧輪廓,連皺眉訓斥的樣子都溫柔得讓人心顫。他側臉垂落的髮絲被風輕輕拂起,每一根都清晰得刺眼。
「鶯鶯?」他突然轉頭望來。
待看清她泛紅的眼眶,沈時臻神色驟變,三步並作兩步急急走來。
槿鶯連忙垂眸,借著整理衣袖的動作掩去眸中水色,再抬眼時已換上憂慮的神情:「時臻,系統推演出魔淵異動,封印恐有潰散之危……我們需即刻前往加固。」
識海中正在亂碼的系統:【……?】
這一回,槿鶯帶著沈時臻提前加固封印。
可就在陣法完成的瞬間,魔淵的封印竟轟然碎裂。
這本就是舊天道暗中操作著一切,所以無論槿鶯如何掙扎,魔淵依舊會開啟。
魔氣如洪流般噴涌而出,瞬間將沈時臻吞沒。他的眼眸染上血色,卻仍強撐著清明:「鶯鶯,你先回去……」
見他往陣眼踉蹌而去,槿鶯猛地撲上前,雙臂如鐵箍般死死環住他的腰身。她的十指深深掐入他的衣袍,顫抖得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後的浮木:「危險……你隨我一同回去。」
「別擔心。」他抬手想要碰觸她,卻在看到自己魔氣繚繞的雙手時頓住,「我去看看情況就回。」
「你去了就回不來了!」她失控地喊出聲,淚水砸在他手背,「再等等……謝承霄會覺醒有情道,新天道會降臨……」
話音未落,她的七竅突然滲出鮮血。沈時臻瞳孔驟縮,竟強行壓制住體內暴走的魔氣:「鶯鶯?!」
魂渡的時間到了。
槿鶯的魂魄被擠出體外,眼睜睜看著這個時空的自己茫然失措地站在原地。
「原來如此……」沈時臻望著眼前突然失憶的槿鶯,聲音輕得像一片雪落在掌心,「是未來的你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