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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星糖到時,周庭柏正指著張家人的鼻子罵。

「枉你還是個讀書人,竟也做這癩蛤蟆吃天鵝肉的美夢。」

張書生自詡是清流讀書人,哪裡見過這樣的市井無賴,一時間被人罵得脖子和臉通紅一片。

張母一拍大腿,當即坐在地上,扯著嗓子哭嚎:「說要報我家的恩,竟叫來這麼個混小子羞辱我兒,有錢了不起啊……」

「有錢當然了不起。」周庭柏冷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喝西北風就罷了,還要騙星糖妹妹也去吃苦,呸!」

「還早晚考上功名?我看你面相,一輩子都沒官命,星糖妹妹就是嫁人,也不嫁給你這個窩囊廢!不嫁個皇子王爺,也要嫁個一方首富才是!」

說著,周庭柏的聲音弱了下去,心虛地瞥了一眼身後的少女。

對上她含笑驚嘆的目光,心裡似喝了碗蜜一般甜,他讀出了宋星糖那雙眼睛,耳邊似乎響起她清脆又活潑的聲音——周二哥好口才,真厲害!

周庭柏一時間底氣倍增,罵得更起勁。

二房人顧及周氏財權,不敢明面上辯駁,張母也不是好惹的,她驟然起身,一頭朝周庭柏撞去,「殺千刀的,我跟你拼了——」

一眾人廝打在一處,徹底亂套了。

慌亂中,不知是誰撞倒了豎在牆根的腳梯。

那梯子足有一丈高,就這麼直挺挺地砸了下來。

「啊——!!大小姐!!」

「快,叫大夫來!!」

……

「我真的不疼,阿許你別哭了。」宋星糖沒想到自己受了傷,卻還要勸解別人,「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她將衣裳往下褪,露出大片背脊。

屋中氣息驀地凝滯。

宋星糖想著,自己沒察覺出痛來,背後必定是毫髮無損的,那梯子也就看著嚇人,其實就是個紙老虎。

哪知秦知許哭得更凶了。

原本該是白皙嫩滑如綢緞的後背,此刻一大片紅腫,傷處隱隱發紫,觸目驚心,猙獰可怖。

秦知許眼淚撲簌簌往下掉,「都怪我,都怪我。」

她當時站在旁邊,明明看到梯子倒下,卻下意識只自己躲開,沒想著拉宋星糖一把……

明知道宋星糖的反應慢於常人,明明自己能反應過來躲開了。

被旁人用懷疑與責怨的目光看著,秦知許實在羞愧,忍不住捂臉哭起來。

宋星糖急得鼻尖上沾了汗珠,「真不疼,不信,我滾兩圈你看!」

「快拉姑娘起來!」

屋裡的聲音傳到院中,兩個男人皆沉默不語。

他們都知道,自從宋星糖幼年那場變故後,她的五感就變得格外遲鈍。

學東西變慢,思考變慢,有時同她說話,半晌她才有反應,這些倒都還是其次,她的痛感鈍於常人,這才是最糟糕的事。

一般人受傷了會疼,疼了下次就會躲開,可是宋星糖不會。她對疼痛的忍耐與承受能力,都高於常人百倍,是以「受傷」這事,她並不覺得可怕。

她能察覺到危險,可遇到危險時,卻並不畏懼,甚至會好奇。

可人到底都是血肉之軀,若學不會躲避,難保不會受苦,甚至為之送命。

沒有外人在場,周庭柏收了那副潑皮無賴的面容,語氣陰沉:「秦管家,這宋府,你已經說了不算了嗎?」

因他沒攔著錢老夫人胡鬧,又因他冷眼看著旁人作踐宋星糖卻沉默不語,所以周庭柏質問他。

秦知期道:「自然還是在下說了算的,只不過……」

頓了頓,意味深長:「秦某終究不是主子,來日宋府換了新主,秦某還是要為宋府賣命的。」

周庭柏冷眼睨他,一陣見血:「你不認星糖妹妹做主子

。」

秦知期搖頭,坦誠道:「大小姐永遠是秦某的主子,但卻不是整個宋家的主子。」

家族事務繁瑣無比,生意場上更是爾虞我詐。憑宋星糖的資質,恐難料理偌大的攤子。

眼下宋府前途未卜,狀況不明,可日子得往下過,總要有新的主人來掌管宋府,秦知期自然不敢妄動。

周庭柏道:「所以你不與老夫人做無謂之爭,只等我回來,便立刻把我叫了來。」

「二公子與我們大小姐情同手足,必不會冷眼旁觀。」

秦知期很清楚,在這越州城中,能與宋氏對抗的,唯有一個周氏。

秦知期想試探周庭柏對宋星糖有幾分真心,更要試探周氏有無吞併宋氏、趁火打劫的意思。

「秦管家真是好算計,局勢未明,自己不肯罪二房,留有後路。」周庭柏有了惱意,斥道,「左右逢源,坐山觀虎鬥,這就是秦管家的衷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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