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聞逆川本就不是完全的中原血統,再加上不斷跳動的火花,把這個苗疆少年的瞳仁映照得很淺。
此時,聞逆川的眼裡看不出一絲雜念,全是對答案單純的渴求,某一瞬間,談煊覺得聞逆川不像尋常人,像林中的小鹿幻化成了人形,讓談煊又忍不住想伸手去擼一把他毛髮的衝動。
所幸還是忍住了,談煊別過眼,語氣淡淡道:「那是我小時候的名字。」
「那為何現在不用了。」聞逆川果真是一隻好奇的小鹿,追問個不停。
談煊雖然覺得回答這些陳年舊事很麻煩,但問的人是聞逆川,他卻又耐住了性子,回答道:「後來我爹替我改了,就不用這個名字了。」
「啊,這樣……」聞逆川有些意外。
畢竟,像談煊這樣的皇室貴族,名字尤為講究,鮮少會再改名的。
「還有,你方才所說的 『老頭』,」談煊略加停頓,「那是我外祖父。」
聞逆川:「……」
被這話噎住之餘,聞逆川又震驚得瞪圓了眼,按照談煊的出身,父親是先皇的長兄,母親也定是京城的名門望族,他的外祖父怎會住在這深山野林之中。
感受到了聞逆川疑惑的目光,談煊默默地往火堆里加了幾根柴火,語氣很輕地說道:「我娘是我爹在行軍途中納的妾,而後我娘懷孕了,便養在此處,我爹給了我娘一塊玉佩,最後也是通過玉佩我把認了回去,所以小時候,他們喚我懷玉。」
「我爹本應還有一正室,是我五歲那年出征前聖上指的婚,但後來我爹戰死沙場,太后把我接到了宮裡養在膝下,那正室也被家裡的長兄接回去了,我甚至都沒怎麼見過她。」談煊又說。
聞逆川胳膊肘抵在膝蓋上,雙手托腮聽了半晌,不知怎麼的,越聽越覺得這一套說辭下來特別熟悉,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談煊何嘗又不是在走他爹的老路。
出征南伐,聖上指婚,戰死沙場。
只不過,談煊僥倖活下來了。
如若真像談煊說的那般,五歲時父親便戰死,那談煊的親人陪在他身邊的日子也十分短暫。
一個年幼的小王爺,沒有了親人的依靠,就這般被扔到深宮中生活了十幾年,雖說一直跟隨著太后,但畢竟,太后也並非談煊的生母。
這樣的小王爺,沒有被養廢就不錯了,可如今的談煊卻成了王朝的大將軍,手握兵權,還平南凱旋。
如此環境下養出來的人有如此成就,這到底需要多深的城府和多大的韌性。
思及此,聞逆川對談煊又多了一層複雜的情緒。
一面受過了被他控制的隱隱懼怕,一面又不禁為他的經歷、他的果敢、甚至他的狠厲所動容。
在見到談煊之前,聞逆川從未遇到過這樣一個讓他矛盾的人,讓他既害怕又忍不住想了解,既想靠近一些,又怕被他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