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蓬蓬拍拍手, 「說了讓你墳頭冒煙,說到做到哈。」
……
山坡另一頭。
顏京被密密麻麻的紙紮人逼到了角落裡,背後是一片黑不見底的陡坡, 邊上長滿了芒草,根本看不清有多深。
退無可退,顏京不得不停下腳步, 與那些紙人正面對峙。
雲團已經散去,銀白的月光灑下,照出眼前一張張扁平的大白臉。數不清的黑色窟窿代替眼睛,直勾勾地盯過來,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卻透出一種強烈的貪婪。
紅紙剪成的嘴巴一張一合,發出瘮人的細響——
「噫——噫——」
「是——是可以附身的肉身——」
紙紮人原是死物,沒有魂魄,只有一口支撐它們活動的陰氣,正常情況下,是不能附著在活人的肉身上的。
僵硬的紙紮手紛紛舉起,爭先恐後地要去撕扯顏京。
「草草草!」顏京感覺自己已經碎掉了,在心裡默默地罵了一聲,「師蓬蓬,你還是那麼克我。」
接著破罐子破摔地閉上眼,一個掃腿,把距離最近的兩個紙紮人踢飛出去。
他雖不像師蓬蓬正式修行過,但也學過一點防身的拳腳功夫,對付一兩個紙紮人不在話下。
但紙紮人數量實在太多了,且無知無覺,在失去墳陣的控制後,更是只憑著本能行事,即使被放倒,只要手腳還在,便立刻再爬起來。
「好想,好想附身,給我——」
「他是我的——」
顏京一開始手腳還有些發軟,只是憑著本能行事,後面漸漸麻木,出手越來越有力。
奈何雙拳到底難敵四手,加上那些紙人上都附著陰氣,每一次揮拳,都像打在冰塊上。
時間一長,他的手腳不知不覺變得僵硬,動作剛稍稍緩了一下,立刻有一個紙紮人抓住空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咿呀——」紙紮人嘴巴張得大大的,充滿了鬼物的貪婪,「抓到了——」
顏京只覺手腕寒意刺骨,像是有冰針扎進脈搏,陰氣順著骨骼飛快湧入體內,幾乎將他整個人凍住。
紙紮人黑洞洞的窟窿眼越睜越大,仿佛不敢置信,「陰陽——可逆——」
千鈞一髮,顏京手腕猛然一轉,他的手上一直戴著一隻價值不俗的品牌腕錶,但外人只將其當做是有錢人的標準配飾,少有人特別注意過。
手腕翻轉的瞬間,一道淡淡的符法盪開。
「麒麟到此——」顏京低聲說道。
隱約中,似乎有一聲猛獸的咆哮響起,那抓著他的紙紮人發出一聲慘叫,竟是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其他紙紮人見狀,也出現了懼意,紛紛轉過身想要逃跑。
顏京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稍稍放下,就在這時,前方響起一個熟悉的少女的聲音,清凌凌地劃破夜空。
「就你們欺負我家晶晶啊!」
兩道符紙出現在紙紮人群中間,火光亮起,霎時間,漫山遍野的紙人全都被點燃。
漫天的火光中,師蓬蓬穿著一身紅色的紙嫁衣迎面走來,沖他伸出手,燦爛一笑,「哥,我來救你啦。」
顏京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火光太盛,影響了視覺,有那麼一剎那,他竟將她身上的紙衣錯看成了真的嫁衣。
那雙笑盈盈的眼睛,更似瀲灩春池,滿覆桃花。
顏京剛剛平復下的心臟,忽然間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一時竟是愣在了原地。
「哥、哥?」師蓬蓬見他沒反應,還以為他被嚇到了,手掌在他面前揮了揮,做了個切菜的姿勢,「別怕,這些東西都被我做掉了。」
顏京陡然清醒,有些尷尬地撇開頭,輕咳一聲:「誰說我怕了?」
師蓬蓬有些好笑,但還是熟練地改口:「哦,那是我誤會了。」
顏京:「……」
紙人和那棟紙房子一樣,已是被燒過一遍的陰物,符火再燒一遍,不過是徹底燃盡那些陰氣。
不多時,那密密麻麻的紙人被盡數消失,連一片飛灰都沒有留下。
空蕩蕩的山頭,只有生生不滅的芒草搖曳。
「走吧。」師蓬蓬招招手,轉頭走了兩步,後面卻沒有動靜,她回過頭,就見顏京仍站在原地不動,不由疑惑,「哥,怎麼啦?」
顏京看著她的手,剛剛好像是要牽他的吧?
他猶豫了一會,鬼使神差地,有些不自然地開口,「我的腳好像有點抽筋,你拉我一把。」
「行。」師蓬蓬也沒多想,再次把手伸過去,「來吧。」
「嗯。」顏京握住她的手掌,少女的手纖細柔軟,還有獨屬於她的溫度,一下撫平了他這一夜的緊張,「好了。」
就這樣,師蓬蓬小心地牽著顏京的手一起往回走,邊走邊問:「我剛剛好像看到麒麟符法了,是你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