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蓬蓬遠遠聽到一聲劍鳴,下意識地抬眼看去,不由大吃一驚:「子干劍!」
木人前面說統御手裡有子干劍,她並沒有太放在心上,以為是之前的事了。畢竟那劍剛出現在拍賣會上,還被歐陽珏拍走了。
為什麼,明明應該遠在西洛的劍,現在又重新出現在了招喜文的手上?
當下不容細思,師蓬蓬扛著顏京縱身躍出石台,一路狂奔退到牆邊,剛把他卸下扯掉那銅錢面具,還來不及解祟,忽地一陣陰風席捲而來,吹得她差點睜不開眼。
「哈哈哈哈,我讓你們見識一下良非的厲害。」招喜文舉起子干劍,陰陽寶劍的驚人法力像潮水一般漫開,整座陵宮頓時如墜冰窟,森然的冷意更勝針刺,直入骨血。
與此同時,四周響起「咔啦啦」的類似關節扭動的聲響,石台兩邊整齊排列的泥俑大軍,竟都動了起來。
「眾守衛聽令。」招喜文劍尖指向師蓬蓬,「擅入小皇陵者,殺無赦。」
霎時間,數十個泥俑齊齊轉身,張牙舞爪地朝著師蓬蓬撲過去。
「¥*3%!!」師蓬蓬無奈,只好騰出一隻手再次攔腰抱起顏京,另一隻手飛快地施訣,一道道驅邪符如利矢射向泥俑,一一釘入泥俑的身體,硃砂亮起,泥俑頓時被定住。
「雕蟲小技。」招喜文冷笑,用力一揮子干劍,那些符紙頓時自燃,化作飛灰。
師蓬蓬抱著顏京這一大坨且戰且退,一時有些應接不暇,只好嘗試用真情喚醒顏京,喊道:「哥,快醒醒,你好重啊!」
「嗯——」顏京的呼吸明顯重了一些,嘴巴微微張開,眼皮也跟著動了動,但是依然沒有醒過來。
師蓬蓬凝神探查,才發現有一口陰氣堵在他的喉嚨處,封住了他的七竅。
眼看泥俑大軍越逼越近,單手施法根本阻擋不住。師蓬蓬心一橫,忍痛咬破了舌尖,然後偏過頭,唇對唇堵住顏京的嘴,殷紅的舌尖血從她口中滲出,染紅了顏京的唇角。
人身有三魂七魄,三魂即胎光、爽靈、幽精;七魄為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
舌尖血通人體心包經,心藏魂胎光與魄非毒,相照而生真陽,因而又叫真陽濺,可以辟邪克陰。
「敕!」
法訣落下,真陽大盛,瞬間破開顏京喉嚨里的那口陰氣。
「咳、咳咳!」他眼睛驀地睜開,毫不猶豫地按住腕上的手錶,不枯骨催動麒麟符法,魘住他的祟術總算徹底消散。
嘴裡還有淡淡的血腥味,剛才雖然被魘住,但他的神智一直是清醒的。顏京看向抱著他的少女,只覺心裡又熱又躁,一時分不清是因為真陽濺還是因為她……
喉結上下滾動,欲言又止,「蓬蓬……」
「太好了,我的白雪你終於醒了。」師蓬蓬頓時鬆了一口氣。
顏京一頓:「……白雪?」
「躺在棺材裡,嘴裡還有毒蘋果,叫你一聲白雪王子不過分吧?」師蓬蓬鬆開抱他的手,只覺負擔大減,還有閒心開玩笑了,「還是你想當公主?」
顏京:「……」
他到底在期待什麼?
顏京閉了閉眼:「不用了,王子挺好。」
「好嘞,王子哥,那你現在能不能保護自己?」師蓬蓬問。
顏京抬眼望去,只見滿山濃艷,儘是華麗而詭異的紙紮宮闕。粉彩之下,密密麻麻的泥人揮舞著僵硬的四肢,正嘶吼著朝他們湧來。
這些東西放在過去,已經足夠讓他反覆去世一百次了。
心臟「砰砰」狂跳,神經也繃到了極致。他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只恨不能再次昏厥過去。
「哥?」師蓬蓬察覺到他的情緒,一時也有些無奈。
顏京的毛病是從小落下的,她一直都知道。不枯骨太招陰邪鬼魅,根本不等他成長到足夠應對的年紀。
而他們相遇的時間又太晚了,如果他們能再早一點認識,以師蓬蓬的家學,或許還可以幫他克服一些心理陰影。
可惜他們住在一起的那個暑假,顏京已經長成了一個習慣用冷臉包裝自己,又跩脾氣又臭的大少爺。也因為太害怕陰物,他對法術尚不純熟,又愛招妖逗鬼,身上總是沾著陰邪祟氣的師蓬蓬很是嫌棄,兩人一言不合就鬥嘴置氣。
師蓬蓬那時候也還在青春期,正是最年少氣盛的時候,哪裡慣得了他的脾氣。雖然不至於故意恐嚇他,但抓鬼揍鬼的時候也從來不避著他,成功地為他製造了更大的心理陰影。
甚至於有一次,師蓬蓬想去抓一隻作亂的大鬼,顏京不同意,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師蓬蓬一怒之下,半夜三更單槍匹馬就進了山里,結果顏京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也跑到山裡去找她。
那一晚驚心動魄,兩人最後在天將亮未亮的時候才回了家。
也是那一次,顏老爺子覺得鬧成這樣實在不像話,才威脅要給他們定娃娃親。
而顏京那一次明顯也是真的被嚇到了,後來再也沒敢和她鬥氣。
現在,多年前的子彈正中眉心。
師蓬蓬想,如果當年知道自己有一天要保護他,她一定會好好關愛他的心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