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北境無月,是一片濃墨般的深黑,晏青棠和連亭就坐在高聳的閣頂上,凝神觀察著重疊高閣中透出來的些微亮光。
連亭以指輕點上了晏青棠的眉心,渡劫後期一出手,晏青棠的氣息霎時斂於無形,從遠處看他們便與夜色徹底融為一體,就算現在有人站在面前,也難察他們的蹤跡。
冰冷的空氣中,連亭扣住晏了青棠的手,為她渡去了一絲熱意。
他傳音:「賀家重血統,視凡人如卑賤糞土,而我母親卻只是外城的一屆凡人女子——落在賀綏的眼裡,是他醉酒後的恥辱。」
「甚至都不要他出手,就有的是人主動去為他抹除這個人生污點,只留下我作為靈根供體活了下來。」
「我起初並不知我母親的死因,只知道某一天,忽然有一個自稱我『父親』的男人將我帶進了內城。」連亭聲音輕到幾乎散在了風裡,可還是準確無誤的傳進了晏青棠的腦海,「那時的內城在我眼中就像是仙境,而我居然踏入了這個仙境之中。」
「我在這裡過了十年,日夜不息的修行只為了讓那個人能看我一眼,可後來我才知道,他養著我,只是為了給他另一個兒子提前保留下一個合適的靈根。」
「賀堯風。」連亭動了動唇,沒什麼表情的吐出這幾個字,「他出生第五年,身體可以承受靈根置換之際,我這個供體便走到絕路了。」
賀連亭死在了他十三歲的那個夜裡,後來活下來的,只是斷去一身經脈,幾乎焚儘自身血肉的連亭。
晏青棠嗓音微澀,抬手抱住了他。
她終於明白了幻境中連亭那句「我也是你的孩子」的含義。
賀堯風甚至還未出生,便有賀綏處心積慮的為這個「血統純正的繼承人」去謀奪連亭的靈根,而連亭卻只能被鎖在石台上,承受剜骨之痛。
賀綏這個老匹夫。
晏青棠心中生出一股怒氣,恨不得將他撕成八瓣。
而此刻,屋內的六人正面面相覷。
明禪裝模作樣的深思一番:「其實我們只需要把賀家這盆水攪渾,方便老棠和老朝混進去便可。」
「那我們要怎麼攪渾?」蘇群玉問,看上去就是一副腦袋空空的笨蛋模樣。
明禪撓了撓光亮的腦殼,攤手:「不知道啊。」
其餘人:「……」
他們猛然間發現,隊伍里有一個腦子不正常的晏青棠是多麼的重要,他們這群正常人湊在一起,竟然想不出一個餿主意。
他們嘗試用晏青棠的方式,努力丟掉腦子用腳思考問題。
一片靜默中,陸聞聲率先敗下陣來。
「想不出。」他面無表情的自暴自棄,「想辦法,不如打一架。」
他最不愛動腦子了。
讓他想辦法,還真不如叫他提著劍去和賀綏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