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不少人認識丹妮斯,刨去她的貴胄身份不說,常來神殿的人都知道丹妮斯目前也算神殿的一員,她的話大夥是願意聽的。
「事已至此,再多的責怪也無法彌補,不如...」一個想法在電光火石之間閃現,讓當事人回家好好管教男兒的話語被咽了回去,丹妮斯轉換了說辭:「不如乾脆不讓男兒進神殿的好。」
此言一出,帶著男兒的母親們多少有點不樂意,姐姐們及帶著配子的夫主倒是若有所思。
無防,向前微小的一步也算進步,這次哪怕只能多勸一位女性將她家的男兒囚困家中,丹妮斯都算是賺了。
宗教讓牠囿於家中,受家長控制,斬斷牠和社會的聯繫。文化讓牠違抗家長,追求陌生人的垂憐,斬斷牠和家庭的聯繫。最終社會不會容納牠,家庭也當牠是外人,牠沒有家人,沒有祖國,孤身一人猶如世界的棄兒。這還不算完,無數針對牠的惡意潛藏在每個角落,時刻準備著讓牠死無葬身之地,讓牠痛苦、讓牠恐懼、讓牠步履維艱。而牠殘破的血肉甚至不會在這個世界留下任何痕跡,人們如同觀景般圍繞著牠新鮮的屍首咂麼著牠的苦痛,覺得無趣了便轉身將牠遺忘在歷史的塵埃中。
這就是這一世她要做的事情。
這就是上一世她們所承受過的事情。
丹妮斯凝視著前面那個幾乎要被母親悶死了的男孩,牠已經失去力氣了,只能溫順地倚靠著母親捏著牠頭臉的手。
第二天,那位老實本分的母親強忍著羞愧前來神殿,找妲穆拉道歉。但妲穆拉的淨化儀式還沒弄完,是丹妮斯代為接待了她。她笨嘴拙舌,說不出什麼情商超群的好話,只低著頭,微微顫抖著手,向丹妮斯遞上一個小盒子。
「麻,麻煩您,把這個交給妲穆拉姊妹,告訴她我真的很抱歉。」
丹妮斯打開盒子,裡面放著一截被割下的舌頭。
第29章 雙板斧6
糯男周報辦得有聲有色,許多作者嘗到了甜頭,簽署了長期合同,生意一天比一天紅火。神殿風波後,好多本來能在部分情況下出門的男人,被勒令不許踏出家門半步,這反而激起了牠們的逆反心理。有錢的小哥支使男僕偷偷出去買報紙帶回來。家境尚好的中產男兒,便趁母姐出門工作,跳窗翻牆,拿攢下的、或是從母姐那偷來的錢買報紙,被母姐發現了,打罵一頓,牠們便更堅信這是牠們在反抗壓迫——母姐不讓我買、不讓我看,我偏要買要看!
神殿報社、報社神殿,不過是丹妮斯的左手與右手而已,牠們從一邊逃到另一邊,其實從沒逃出過丹妮斯的手掌心。相比於拿繩索綁著虜隸,給虜隸們選擇,讓牠們相信自己是自由自願地選擇了左邊或右邊,才是最好的控制方法。
上面那位試圖為男性賦權的貴人,丹妮斯堅信牠就是國王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王男——貝兒-諾博。自瘋瘋癲癲的忒拉可夫人滿世界亂嚷,讓牠的努力付諸東流後,丹妮斯便失去了跟牠交鋒的機會。大祭司說,偏向男性的新規最初的版本出自王宮,不知誰寫的——不會是二王子,她純是為了跟自己那與神殿關聯頗深的大姊過不去,才推行新規的。於是在這一問題上,貝兒-諾博又理所當然地成了頭號嫌疑人。
貝兒-諾博不過是封建王朝驕生慣養的小王男,她可是背負著幾千年性別壓迫史、有著二十餘年做驢經驗,最終還能掀了大鼎、砍斷鎖鏈、站直做人的大女人——那小爺們拿什麼跟她斗?
垃圾不如的新規,她一定會讓其變為歷史長河中被衝散的一塊泥,百年之後的孩子不會看到任何與它有關的記錄!
丹妮斯悶頭奮筆疾書,時隔數月,她又要給報社發匿名投稿了,關於失蹤男兒的報導母報社不讓發,那她就換種方式在糯男周報上發。
一篇結合了恐怖、懸疑、戀情的中篇小說開始在糯男周報上連載,講述的是一位聰明優雅的連環殺手,如何通過各種充滿藝術性的手段,將一個個美麗可愛的少男虐殺,並切下一部分肢體做紀念品的故事。
全篇一半通過上帝視角描寫主角華麗的藝術創作,一半通過追查此案的偵探視角,慢慢挖掘主角背後的故事。主角被描寫得完美無缺,她那沾染無數鮮血的雙手是如此精準可靠,她那思考著完美犯罪技巧的頭腦是那樣聰慧迷人。偵探查出主角會變成殺手的原因,是她少年時,眼睜睜看著可愛的弟弟被切割烹煮,自此留下了心理陰影——如果這世界上最好的男孩都要受這般苦楚,那麼其牠男孩也應被如此對待。
當然,既然是刊登在糯男周報上,故事是必須要有男主角的,丹妮斯用暗示的方式描寫牠的高貴地位,將其設定為長得跟主角弟弟十分相像,牠是主角最後的金券,在主角一次次的精神操控中不可救藥地戀慕上她。最後,儘管偵探極力阻止,男主還是毅然走向主角。哪怕明知她背後正藏著用來肢解牠的刀。
對了,男主被命名為貝亞勒-納比拉①。
這篇小說再次看得報社上下目瞪口呆。尤其是知道作者是誰的利達,「您的每篇作品都堪稱石破天驚啊!」利達不由讚嘆道。
「過獎了。」丹妮斯只怕男人們不往最近的案件上想,特意在結尾後標上一句「部分靈感取自現實」。
隨著忒拉可夫人徹底崩潰而逐漸沉寂的少男失蹤案,在這篇小說結束後再次被熱烈地討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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