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了一下午,晚上肯定睡不著,睡不著也得躺著,不然明天又沒法去上學。」
「好。」
挨過晚餐,睡覺時奔妮果然睡不著。今天晚上弟弟睡在床里,枕著媽媽的衣服,奔妮在床外——因為她是「大女人」,要履行母職照顧小男子,不能讓弟弟有掉下床的風險。媽媽還跟昨晚一樣睡地上,她辛苦了一天,硬梆梆的枕頭也阻止不了她的睡意。
奔妮睜大眼睛,愣愣地盯著黑暗,裡面好像藏著扭曲的怪物,正等著衝出來將她拆吃入腹。她不敢翻身,不然木板床會發出響動,也不敢叫醒媽媽。因為媽媽只會說她「想太多」,而她不想聽媽媽這樣說。
和黑暗對視太久,奔妮從一開始的恐懼變成憤怒。既然她已經是大女人,憑什麼只能躺在這裡等著被怪物吃?她儘可能小心地從床上起身,坐了起來,確定媽媽沒有被吵醒,才又慢悠悠地穿上鞋子,躡手躡腳繞過媽媽,往屋外走。
不出聲地開門是件難事,不過媽媽睡得太熟,門吱嘎嘎的聲音依然沒能吵醒她,奔妮順利走出木房子。外邊的黑暗收斂了些,因為天上的星月像數不清的燈,奔妮讓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抬腳往上學的那條路走。
她的直覺告訴她,校場後學校前的房子裡,藏著很重要的秘密。作為一名英雌,她必須將秘密揭開。奔妮開始想像,那些房子是邪惡大怪物的老巢,黑暗中潛藏的小怪物只是它的嘍囉兵,小怪物抓住逃難來的阿姨們,送到大怪物面前,大怪物一天吃掉一個,阿姨們很害怕,所以要向小英雌求救。
想著想著,奔妮犯了難,故事裡的英雌都有獨一無二的寶劍或法杖,她空著一雙手,怎麼打敗怪物呢?於是她認真挑選了一條長長的樹枝,假裝它是絕世寶劍。
終於走到那排房子,奔妮謹慎地躲在灌木後偷看。夜已深,房子外沒人了,里卻還有人聲,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奔妮慢慢湊近,發現這些房子比她和媽媽住的結實許多,沒那麼多縫隙,只有一扇門有些擰歪,不能完全合攏。奔妮蹲下潛行到那扇門前,透過門縫,她看到裡面有幾個枕戈穿甲的男兵在打盹,聲音不是牠們發出。
不用說,男兵身後肯定還有房間,奔妮實在不知道怎麼進去。
黑暗中,扭曲的怪物向小女孩靠近,她渾然未覺。
「幹嘛呢?」
「哎呀!」奔妮驚叫,吵醒屋內男兵,牠們霹靂乓啷舉起武器,打開房門,第一眼看到的卻不是女孩。
「媽媽。」男兵們異口同聲地叫。
來人語氣冷硬,「一猜你們就是在打瞌睡,連個小孩子過來都發現不了。先去叫下一隊來替班,然後滾去和吉爾比一起受罰!」
夜色掩映下,男兵的表情看不真切,行動倒是很利落,沖那人鞠躬,緊接著跑步去執行命令。
奔妮握緊手中樹枝,警惕地對準來人。待那女人低頭沖她笑,她才認出這是剛來時,帶她和媽媽去木屋的人。
「是你啊。」奔妮鬆了口氣。
「你以為是誰?」
奔妮不好意思將幻想說出口,不肯回答。
女人並不介意,「這幾天太忙,才想起來還沒跟你們做自我介紹呢。我叫開思米特。」
「我叫奔妮。」
「你好啊,奔妮。」開思米特繼續最開始的問題:「這麼晚了,你來這兒幹什麼?」
奔妮反問:「這麼晚,你來這兒幹什麼?」
「哈哈哈,我來巡查啊。」開思米特指指男兵們離開的方向,「不經常巡查,牠們就要偷懶。」
奔妮點頭,很是贊同,男人總得被看管著才行。
「我回答完了,你呢?」
「我...我來探險。」奔妮將樹枝像劍一樣拿著,一臉認真。
「探險啊...」開思米特臉上的惆悵轉瞬即逝,「你想知道這些屋子裡是什麼?」
「嗯。」
「那就進來看吧。」開思米特推開那扇門。
不知怎麼的,奔妮的腿有點發抖,她重新開始幻想自己是打敗怪物的英雌,攥緊樹枝,挺直腰板,走了進去。
男兵看守的地方有扇小門,插著很粗的門栓,還上了鎖,開思米特掏出鑰匙,找出對應這扇門的那把,擰開鎖頭,鎖鏈嘩啦啦地響,開門聲也很刺耳,這樣一套下來,門裡門外的人除非是聾了,不然睡得再熟也能聽到。
進到小屋裡,哼哼唧唧的聲音更大了。裡面住著奔妮之前見過的孕婦,還有幾個沒懷孕的本地人。她們被驚醒,十分不快,在看清來的是開思米特後才緩和些,其中一人問:「怎麼了?」
開思米特將手搭在奔妮肩上,「孩子好奇這裡是幹嘛的,帶她來看看。」
「又是她。」懷孕的人瞪了奔妮一眼,倒是沒駁開思米特的面子,翻個身側躺著再次睡去。
穿過她們的床鋪,又是一扇小門。這扇門成人得貓著腰才能進,開門聲也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