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面對殺一人救萬人的抉擇時——
正常人都是能救幾個算幾個,卻不會高高在上地考慮、該犧牲誰來成全誰。
「可逝不可陷……可欺不可罔……」
方掌門念叨著這兩句話,說道:
「盡力而為,雖死不悔;可若是被人所欺、陷於此種困境,那也絕不受要挾。
「這矛頭直指於摘星樓啊。」
顧亦觀放下手中厚厚一沓的宣紙,對方掌門那句「你就這麼放她走了」,作出答覆道:
「我從未忽視過人的情感,也不曾輕視過一個人對道義、底線的堅守,這往往會成為重要變數。
「若與他們成為朋友,能夠讓我收益更多,我並不牴觸生死相依的戲碼。」
可事實上,她並不需要這麼做。
正如祝無邀走出摘星樓後,給出的答覆——
「聽調不聽宣」
祝無邀一身所學皆來源於摘星樓。
若有用得著她的地方,她不會推脫,可若是沒什麼要緊事,那也沒有聯繫感情的必要。
這些都是心中有堅守之人。
只要摘星樓對其有恩,那便是可用之人。
所謂的「情誼」,很多時候並沒有想像中那樣值錢,還不如明碼標價來得有價值。
顧亦觀淡淡總結道:
「這已經足夠,若強人所難,只會適得其反。」
聽到這句話,方掌門倒是頗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居然懂得適可而止了?」
聽到這句調侃,顧亦觀想到了祝無邀斬向宋柯子的那一劍。
然後回道:
「人在衝動時,會變得愚蠢,而蠢人具有不可預測的特性。」
有時會帶來些無傷大雅的小麻煩。
但也有帶來大麻煩的風險。
比如祝無邀在妖族眾生相里,救出來的那一位,便需要被考慮在其中。
只是祝無邀對於季月章的事情,過於慎重,不敢冒一點風險,所以,只敢在得到想要的消息後,為參試的眾位同門討要個「公平」。
顧亦觀並沒有咄咄逼人的打算。
她修得是霸道,而不是蠻橫之道;她是要用人,而不是往死里得罪人。
取出其中一張宣紙,遞送到方掌門面前,顧亦觀問道:
「師傅,此人如何。」
「哦?居然不是易添?」
方掌門曾看過易添的作答,雖然能看出牽強附會的痕跡,但確實與顧亦觀作風相符,竟也猜對了個五六分。
再加上嘯天宗之行時,易添明顯已經成了她的人。
在祝無邀辭行之後,這個親傳弟子,更像是個沒多大意義的虛位,若小顧想以此用來施恩,也無不可。
顧亦觀說道:
「此為攀權附貴、爭名逐利之人,既然小惠足矣,何必許以重利。
「更何況慾壑難填,若她成了親傳弟子,胃口只會更大,到時我又該拿什麼相贈?」
她並不鄙夷易添這種人,甚至略有些欣賞。
只是,既然選擇了當個小人,就該有被旁人提防的覺悟。
相較而言,顧亦觀選出的這個人——唐辛。
更有意思些。
方掌門垂眸看去,字跡舒朗有致,段落井然有序——
「不可為。」
「一人生於世,身系無限因、無限果,其價不可估量。」
「萬人生於世,身系無限因、無限果,其價不可估量。」
「以無限對無限,不可較其輕重。」
「只看對權衡者而言,哪方利重。」
「若可為萬人之利殺一人,則只要權衡者認為五千零一人更為重要,便可屠盡五千人。」
「此為禍世之人,當殺之。」
方掌門還未將眾人的答卷看完,此時讀到了這份作答,先是愣了下,隨即啞然失笑。
「哈哈哈哈哈,妙!妙極!」
這還真是……一份再標準不過的答案。
方掌門很快記起來此人的所作所為,人生軌跡——
唐辛,與祝無邀同一批入門。
當初只是個外門弟子。
後來,因緣巧合下得悟卦術,再加上貢獻值積累,成為了內門弟子。
曾與蕭清雨在宗門大比中對戰,落敗。
卻因天羅一事,得到了參加中陵城修仙大會的名額。
十數年來腳踏實地,此次嘯天宗之行,亦有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