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摸出是什麼人(或者什麼鬼)作亂之前,又有一股力量入局了。
那是一群披彩色錦袍,手持蓮花法器的信徒,自稱芬陀利華聞有妖孽橫生,自佛國降世,誕為大美之人庇佑眾生。
凡在家門前燃百葉蓮燈者,各路妖邪不近。這些信眾每十四日集會,布施燈油宣講教義,而領了燈油回去點燃的民居,就真的沒遇上怪事。
「那群人也找上了爭兒,希望能借他的手傳教。承諾凡芬陀利華所在之地,必無奪魂之事。」青簪夫人看著第五爭蒼白的面孔,語氣平淡,不辨喜怒。
「然後……?」
「來了五個人,爭兒殺了四個,把他們的頭懸在城門前作燈。我當時攔下了一個沒有讓他殺。」青簪夫人抬起頭,對嬴寒山笑了笑,「那一個我親自訊問,但問不出東西。這群人的嘴比死士嚴些,身子骨倒沒有死士硬。他扛不住用刑,也就這麼死了。」
外面的日頭斜了,午後微黃的光從帳篷的縫隙里爬進來,青簪夫人坐在陰影里,整個人都攏著一層冷色調。
她的語氣一直很平淡,卻有些隱隱的壓迫感,嬴寒山想起有些少數民族會供奉被叫作「大母」的神,主管生育也主管一個部落的消亡。
現在她坐在這裡,就像是一尊「大母」像,懷中抱著沉睡的兒子,但隨時會振刀殺人。
「你覺得,」她說,「殺掉他們好,還是不殺掉他們好?」
嬴寒山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她稍微繞了個圈子:「賣蛇藥的人有可能就是放蛇的人。」
「對,」青簪夫人頷首,「殺人奪魂的妖怪,驅逐妖怪的芬陀利華,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他們不過是想借著爭兒的手狐假虎威,恐嚇民眾信奉他們。如果爭兒服軟,這裡的一切就不再姓第五了。」
「他們必須得死,是人也好,是鬼也好,是仙人也好。我和爭兒在,就會把他們的頭掛到城門上去。」
嬴寒山心下瞭然,知道為什麼十天前會有人襲擊了。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不管第五爭還是青簪夫人之中誰死了,他們都可以宣揚是殺死芬陀利華教的人所帶來的報應。
但如果他們殺不死這對母子,他們恐嚇民眾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夫人想要我保護您和爭殿下?」
嬴寒山在腦袋裡前後倒了一下起因經過結果,大致猜出來青簪夫人想幹什麼了。她搖搖頭,指向靠在她膝邊的第五爭。
「不用保護我,你只保護他。」
從軍營里出來天已經變成淺黃色,沉州的初春的天明淨,像是塊磨好了的黃蠟石。站在轅門外遠遠能聽到坊市間兒童的笑語,嬴寒山入定停了一會,他們是在唱一首歌。
【月不見,過雙柳,汝子歿於他人手。】
童謠這種東西內容往往為韻腳服務,不一定有內在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