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人不得動心猿,縱意馬,但說到底這佛寺供奉的宗教已經和原本的佛教大相逕庭,以往送入這寺中的婦人若有貌美的,順從的,也會被他的師兄們帶走「宣講正道」,為何他們使得,他就使不得?
這麼想著,他往那個被捆著手的女人那邊湊了一湊。
那個女人看起來二十幾歲,皮膚不算光滑,被太陽曬得有些黑,身段也並不纖細或許是因為天氣冷,穿得太厚實吧。她感覺到這個沙彌的靠近,但不出聲,也不抬頭,只是緩緩地隨著隊伍邁入寺門。
「女施主,」他在她耳邊說,「你從何處來此佛國?如此羈旅勞頓,可要去禪房歇息片刻?今日早間已然備下齋飯……」
這群人是從雪災中活下來的幸運兒,然而在青黃不接的季節里,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們一定飢餓,恐懼,還被押送著走了這麼遠,現在這些人一定是軟弱又好引誘的,只要告訴她有熱飯,熱湯,有保住性命的地方……
那個女人抬起頭來。
在她微黛的臉上,露出一雙眼睛。一雙含著輕蔑和怒火的眼睛,那絕不是麻木的農民的眼睛。
她手上的繩索不知道何時鬆開了,一把短刃的匕首插進他的腹腔里,轉了一圈,又一圈。那個沙彌張著嘴,叫不出什麼來,只有血不斷地湧出。古怪的是不論她身邊的紅衣士兵還是其他被押送的人都沒有發出聲音,他們裹挾著這個抽搐著慢慢斷氣的沙彌,走入寺中,關上了門。
「姊脾氣也太急……」她身邊有人嘟囔,是個白門來的老兵,被她瞪了一眼之後就不作聲了。
「這個寺里,都殺乾淨,」海石花擦擦手上的血,回頭對著裝扮成紅衣士兵或是被押送者的白鱗軍說,「別弄出動靜,安安靜靜地殺。」
一瞬間隊伍解散,所有人領命而去,將要明亮的夜色里似乎傳來幾聲悶哼,又隨之不見了。
海石花神情冷淡地背靠著門,不時給察覺到異動想要跑出來的漏網之魚一人一刀。她拎著帶血的刀百無聊賴地看著天。也不知道嬴將軍這次究竟派了幾支隊伍去幾個佛寺。她想。
不過她很快就知道了。
到太陽升起來時,娑婆訶城的城門打開了。所有進城出城的人都被士兵們清理到兩邊,不許喧譁,也不許站著,他們必須五體投地地跪下去,誰也不許抬頭看一眼。
一頭龐然大物被從門中牽了出來。
那是一頭大象一頭白象。其實它不是天生白色,它的皮膚應該是被堊土之類的東西塗過一次,呈現出一種刷過的牆一樣的質感。
象的後背上披著刺繡芬陀利華白花的披帛,牙上用金銀帛貼出蓮花的形狀,雙眼用絲綢蒙起。穿著金銀身披紅衣的少女們走在前面為這頭白象開道,在地上拋灑著不知道什麼花的花瓣。
在這白象之後,有一架裝飾得異常精美的鈿車正在緩緩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