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神色的裴紀堂看起來甚至有些睏倦的溫柔,如果他不是在這裡,而是身著一身淡色的細布衫子,坐在正裊裊升起煙氣的香爐前讀一卷書,或者帶著一個年輕的僮僕在竹林深處走向一泓泉水的話,任何看到他的人都會稱讚一句這是多麼溫和俊秀的雅士呀。
可他就站在這裡,被鮮血塗過一遍,臉上卻是這樣平和得有些古怪的表情。
他身邊的兩個衛士都受了傷,但不致命,三個人站在一處,一個人被裴紀堂拎在手裡。士德明看起來嚇得不輕,一時間竟然聚不起精神來張嘴嚎兩句或者罵兩句,他就這麼呆呆地被拎著,偶爾眼珠向上轉一下,好像在無助地尋找什麼。
在郡守府外里三層外三層密密麻麻地包裹著百餘軍士,最前的控弦士弓已經拉開,只要輕輕一鬆手就足以讓這三人穿成篩子。
但沒有人動,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種詭異的安靜里,仿佛被圍住的不是三人,而是他們。
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裴紀堂手裡拎著郡守,四肢全乎,但魂魄好像已經飛出去一半的郡守。
但還有一個更隱秘的,他們自己或許都覺察不到,或不想覺察的原因。
這個裴紀堂,自己就殺了近十人,就這麼直接殺穿了郡守府,拎著郡守走了出來。
他看起來並不兇惡,如果他是一個像牛一樣山一樣的莽漢,踩著滿地的屍體拖著郡守走出來,他們可能還沒這麼害怕,可這個年輕人看起來溫和極了,沉靜極了,像是一條在血水中遊動的黑蚺,低垂著頭,卻緩緩昂起頸子來了。
騎兵壓到眼前,包圍郡守府的守軍才突然意識到後背受敵,張弓的控弦士下意識調轉了手中的弓,原本站得還算規整的這百十號人陷入混亂中。「城門已破!浮泉已為我軍所據,」騎兵之中有人大喊,「爾等放下武器者不殺!」
那些拿著兵器的浮泉守軍愣住了,他們望著身後涌動而來的亮色城門果真破了嗎?似乎是的,遠處的城門燈火通明,火光一路蜿蜒至這裡。他們還有什麼資本迎戰嗎?就憑百十號人,被殺完是眨眼之間的事情,何況郡守已經被抓住了!
……可是他們的主將不也被我們圍著嗎?
這個念頭只是剛剛升起來就湮滅了。如果放下武器就能活下去,為什麼要拿著它呢?為了一天兩頓飯只餵他們粥水,自己卻吃得飽飽的郡守?為了朝廷,還是為了那位從來不管這裡的王?
憑什麼要管他們!
「諸位也是職責行事,」裴紀堂心平氣和地開口了,這個滿身是血的人說起話來居然是這樣儒雅溫柔的,「如今放下武器,仍是浮泉之民,與以前沒有什麼分別。」
於是第一把弓被放在了地上。
幾個眨眼間士兵們都陸陸續續地放下了武器,這時候士德明好像終於醒過神來,「不許投降!」他尖叫起來。怎麼會?怎麼能,輸的怎麼會是他?這浮泉積攢的金銀,他苦心孤詣打造出來的安樂鄉,如果他們投降了,這一切不都是要拱手讓人嗎?=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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