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來講,古代冬天如果找一個修得很好的房子,點上炭,熏上香,找一把臥榻鋪著厚厚的褥子躺上去,是和現代沒什麼太大差別的。但古代夏天不管怎麼折騰,都比現代差很多。
這家酒館已經是浮泉郡城裡不錯的去處了,大堂里沒有滿地亂跑的小型哺乳動物,桌子和坐處沒有二指厚的油,窗戶也垂了草編的帘子隔絕外面的聲音和蚊蟲。但還是悶熱又瀰漫著餿了的油的氣息,在客人們嗡嗡的說話聲中變成一曲夏日就餐交響曲。
萇濯滿不在意地坐下,對著來招呼的店小二笑了一笑,後者立刻給他拿了新的坐墊來,又把桌子擦了一下。不為別的,就為這樣的面容,這樣的氣度,必定是新到的那位刺史麾下哪位貴人!
至於坐在他對面那個一臉兇相盯著他看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應該不是家僕吧,誰家的美郎君帶這麼凶一個家僕出來?還這麼直勾勾地盯著主人的臉看,一副色中餓鬼的樣子?
啊呀!真瘮人。
其實嬴寒山沒在盯著誰看,她就是在出神。
這頓飯只有萇濯一個人吃,他想了想,點了兩份糖水,一碟有些像是酥酪的東西,豆花上細細碎碎地灑了碾碎的松仁和核桃,還有敲碎的冰,看起來很解暑。
他把湯水和那一碗酥酪推到嬴寒山面前,嬴寒山還是在直直地看著他。於是萇濯也坐正,稍稍偏過一點頭來注視著她。這一招可太有效了,她結結實實打了個寒戰,回過神來。
「寒山在想那些世家的事情。」萇濯說。
「噯,」她用勺子舀面前的糖水,呷了一口,順便把酥酪推回去,「你吃,我辟穀,一點吃的都不碰。」
「我是在想,我們現在知道了那些世家子是被提前藏在林子裡的,知道了有人劫持了他們,知道了他們出行的時間也和林孖對不上,甚至我們都能推算出是誰幹的,但是……」
嬴寒山擱下勺子,碎冰噹啷噹啷地擦著勺肚浮起來:「但是,有什麼用呢?」
他們可以擺出證據來,他們可以有條有理地告訴世家不是我們林將軍乾的,是你們的那位王用了一個連環計,你家的孩子只是這計策的一部分,不幸被捕獲殺死,作為一個挑動沉州軍內部不和又讓世家對裴紀堂施壓的由頭。
他們能理解嗎?他們大概能理解,這個時代的士人們也不是草包。他們不懂法醫但能看明白證據鏈,也能想明白馬車狂奔三十里是很不合常理的事情。
但他們會就此罷休一拍大腿,表示哦是我們錯怪了林將軍,我們忠心耿耿對王可王居然殺了我們的孩子我們和他勢不兩立嗎?
他們不會的。
這場戰爭剛剛開始,雙方方才把牌碼到桌子上,誰也不知道這一局打得怎麼樣。要是沉州方贏了,為朝廷平定叛亂收復失地,他們是毫不吝於在峋陽王的墳頭上吐一口唾沫再踩上一腳,然後抱著裴紀堂的大腿哭嚎裴公所來何其遲也的。
但如果是峋陽王贏了這一局,就如嬴寒山所說,把她和裴紀堂一起脖子以下截肢並掛城樓,那這些世家的日子還得過的。到時候死了一個兒子算什麼?只要他們自己不死,再生就是了。
所以現在他們就很難辦,兇手已經指出來了,但他們沒法去向兇手討債。他們當然也不能氣勢洶洶地來逼迫嬴寒山和裴紀堂什麼,他們只能COS一下拉橫幅躺醫院門口哭的某些人,往嬴寒山面前一趟嗷嗷我不管我看不懂反正我兒子死你地界,你負不負責吧。都說你們是大好人,你們不負責就是裝的。=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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