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清晨晨霧很重, 南方尤其如此。
太陽沒出來時四周一片朦朦,太陽一出來就飛快散去,地面霎時間變得又干又熱。
雖然被霧氣浸濕衣衫不太好受, 但暑氣更蒸人, 相比之下, 士兵們倒覺得在夜霧裡行軍沒什麼不好了。他們低著頭躲避把頭髮燙焦的日光, 不時有人眯縫著眼把臉仰起一陣估測前路還有多遠。
行軍近十天,虓(音肖)原就在眼前,原本因為暑熱而士氣低迷的軍隊再次振奮起來。
走在前面的步卒抬頭看一看高揚的項字旗, 再看看前面仿佛再走近一點就能看到城池的地平線, 腳下的步伐不自覺就輕了些, 有力了些。
虓原城西接平原, 是這一馬平川開闊地前的最後一道關隘, 城高兵精,輕易攻克不得。只要進了城,他們就能安心駐紮一陣子, 等後軍趕上來再作安排。
士兵們放鬆,旌旗下的主將卻沒多放鬆。
項延禮也在看著那座城, 那座在地平線上, 還沒有顯露出形體的城。
他騎的馬換了,不再是那匹白地青花的駿馬,現在這匹沙色馬口齡比那匹白地青小一點, 也不如那匹馬鎮定通人性。
項延禮的目光越過它生著一點黑斑的耳尖望向地面,滾滾塵土從他眼前拂過, 他忽然生出嘆氣的想法來。
那匹白地青已經死了。
那匹聰明的駿馬跟著主人熬過了淡河失利, 熬過了對第五爭的幾次作戰,直到朝廷大軍南下壓制王都, 在戰場上他率部護衛王駕,一支槊摜向他的胸口,那匹白地青嘶鳴著揚起馬蹄踏翻了槊手,順帶著也被鋒刃劃開了肚腹。
他的親兵反應迅速撈起主將,但倒在地上的馬匹不能救也無法救,項延禮堪堪看了它一眼,就立刻轉過頭去重整陣形。
戰後他在屍堆里找到了它,他在馬的身邊站了一會,想要俯下身摸一摸它的脖子,但最終還是沒有動。
好馬與寶劍一樣,都是折損了值得可惜但不值得悲傷的東西。他沒道理去顧惜它,但他就是這麼站著,看著它已經開始有些渾濁的眼睛。
王就是在這時候走到他身邊的。
王手中還提著劍,已經發暗的血滴滴答答地從劍鋒落到地上。
他臉上帶著些像是笑一樣的表情,看著這個剛剛護衛了自己的將領,又看空地上那匹被豁開肚腹的馬,伸手頗為親和地攬住項延禮的肩膀,把他向著一邊拉了拉。
「卿不必顧惜,」他說,「也是匹老馬了,孤再贈卿十匹好馬。」=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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