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一沉,沒有斥候來報,他只能用目力觀察對面的人數。遠看著對面的軍陣拉得很開,但規模似乎比自己這邊更小些。
打仗不是加減法,他沒有放下心來,反而緊了緊馬韁,示意身後隊伍謹慎前行,先觀狀況。
隨著兩邊逐漸迫近,白日照得霧氣全散,衡伯琦終於看清楚了這支阻擋自己的人馬的陣容。
對面也是千數人,略少於自己,陣前馬上是一位身材頎長的將領,看著仿佛年紀尚輕。
但那將領僅僅是佇立不動,弛弓等待的姿勢,就莫名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真豪傑也。」就算不該稱讚敵人,他還是在心裡默默讚嘆一句。
以少圍多,軍陣前巍然自若,不知道這是沉州軍哪一位小將,或許今日是要有一場苦戰吧?
北風驟起,那將領身後纛旗一瞬展開,繡異獸的黑底鑲虎紋旗上,一個嬴字迎風招展。就在這一瞬間旗下將領猛然張弓,千百支箭隨之而出!
那箭射程極遠,即使兩邊才剛剛是能看到彼此的距離,箭卻毫不留情地落了下來,一時間陣形微亂,對面已經緊隨著箭羽衝殺過來。
纛旗未動,敵將如直撲陣中,衡伯琦的頭腦只是空白了一個極短的瞬間,就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麼。
沉州軍主將之一,討逆平叛大將軍嬴寒山,正在他眼前。
心念一動,他幾乎立刻調轉碼頭,避過這一次衝鋒,嬴寒山幾乎是直直撞入陣中,甩開身後親兵與其他騎兵半截。
誰也看不到她到底是如何沖的陣,好像她整個人是銅鐵鑄成的一樣,只是撞進來就能把血肉之軀砸出一道口子。
衡伯琦穩住陣形轉將回來,正與嬴寒山打了個照面。
那是個女將。衡伯琦想,這事情他是知道的。
那女將有一雙噬人的金色眼睛。衡伯琦想,好像與她對視就要被噬魂一般。
她用的武器仿佛是槍,又仿佛是鞭,離近了只能看到寒光閃爍的一片。
他取下槍來與她對上,竭力喊出自己的名號:「來將何人!我峋陽王座下……」
嬴寒山並沒給他說完話的機會。
那雙金色的眼睛甚至沒有正兒八經與他對視,它冷酷地掃過所有人,仿佛只是在看還沒有被割過的草,銀光驟然掃出,身周馬首,武器,人頭應聲而落,衡伯琦穩住手中槍接下一擊,耳畔全是金鐵被削斷的錚錚聲。
他手中的槍桿斷裂了,他本人倒是憑藉著剛剛盡全力的一次卸力沒有被直接削成兩段,血順著他被切下的半邊手掌滑落,滴滴答答地染紅馬背。
這時候嬴寒山才總結性地又回頭,看了他一眼,仿佛對這個沒死的人感到一點詫異。
「我是嬴寒山。」她說,「你是誰,我不感興趣。」
這是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隨即她手中武器揚出,刺穿了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