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贏寒山放下架起來的胳膊,「就是覺得這人像是沒了半條命,擔心他出門找條河就跳了。」
「那不會,」嬴鴉鴉乾脆地回,「他臨走的時候挺有精神的,連軸罵了我一路,我看不見馬車還能聽到他罵呢。」
「……他罵你?為什麼?」
嬴鴉鴉背起手來:「我就,跟他打了個招呼,他就炸了。」
「我說,『哎呀,原來你就是那個折騰著要給東家殉情的軍師』?」
……
好,現在贏寒山確信他不會找條河跳下去了。
陸仁某橫橫豎豎地走著。
這一路上他已經撞了兩三個士兵,四五個文吏,險些撞散了誰一簍子羽箭,撞翻了誰滿懷的文書。整個軍營像是一口均勻地塗了油的鍋,他就是沿著鍋沿滑下去的一顆水珠子,走到哪裡哪裡激起唰唰的一片亂流。
「長不長眼!……哦,你啊,你小子走路倒是小心點啊。」
軍營里和贏寒山打過幾次照面的都認識這小子,看在他年紀不大又是大將軍親兵的份上,沒人和他計較。頂多就是抱怨兩句他大白天怎麼像是失了魂似的走路不看路。
陸仁某隻當聽不見,悶頭就往前走。
誰管他們呀!他心裡亂著呢。
給大將軍當親兵之前就聽人教訓過,當親兵不能亂聽亂看,更不能亂說。陸仁某隻恨自己耳朵長得長了一點,早起來又沒塞上兩塊棉花保暖。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不能怪他呀。他就是看那個好吃好喝還罵罵咧咧的文士不順眼,在那人進帳篷的時候走得近了一點防範他突然幹什麼壞事而已。
念書的人是有不少好人的,萇軍師烏主事鴉鴉姊都是很好的人,但也有壞人啊,這人他看著就不一定是好人,萬一說點什麼話挑撥離間就壞了。
他還真好像是說了什麼挑撥離間的話。
陸仁某不太理解「疏不間親」是什麼意思,但那人說話很有點陰陽怪氣的調調,話里話外好像直往萇軍師身上繞。
大將軍明明問他知不知道什麼事,他卻話頭一轉問萇軍師有沒有說什麼。
陸仁某還想再多聽兩耳朵,大將軍卻不問了,不僅不問了,還讓人把這個說軍師壞話的人送走了。軍師雖然總是沒有一個笑臉,但又文雅態度又平和,也不盛氣凌人,應該是個好人。
他這麼直愣愣地走到文官們的帳篷前,打了個轉,找條籬笆邊坐下。
按道理他不應該聽大將軍和別人談話,聽了也不應該說出去,但是大將軍聽了那人說的壞話,萬一和軍師起了什麼嫌隙怎麼辦?
自己冒冒失失地去勸大將軍,被反應過來偷聽談話不算,他勸這事又算什麼呢?
可現在去找軍師告密也很不對勁,怎麼都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