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盧·烏蘭古不知道嬴寒山在想什麼。她的頭髮束了起來, 最外層編成細辮包住髮絲, 除了脖子上的獸骨信物,其他裝飾品被盡數取下。
剛剛升起的朝陽照在這位年輕的王臉上, 在她頭上散出的幾縷髮絲間塗抹出赤金的光暈。她牽著兩匹馬過來,用手肘碰了碰嬴寒山。
「咱們也算是認識很久了,我一直沒有送給你什麼,」圖盧說,「這孩子是個很好的戰士,讓它跟著你建功立業吧。」
那是一匹很漂亮的天孤馬。
純色,從鼻樑到四蹄沒有一根其他顏色的毛。它的毛髮可能是淺栗色,也可能是所謂的「飴色」,在這樣破曉的天光下,整匹馬透出燒紅銅塊一樣明亮的橙紅。
它很鎮定地看著嬴寒山的眼睛,沒有像是大多數動物一樣被她眼裡的戾氣驚到,當她伸出手時,它順從地低下頭,讓她把手放在自己額頭上。
「我很少騎這麼好的馬,跟著我有點浪費。」嬴寒山說。
「它配得上你,你也配得上它,就不算浪費。」圖盧愛惜地撫摸著它的鬃毛,「它跟了我兩年了,起初因為是匹小馬,所以一直不怎麼騎,現在可以上戰場了,我卻已經騎慣了現有的馬,反而不知道怎麼對它了。」
「我把夥伴託付給了你,足夠說明我們是親密的朋友了,對吧?」
嬴寒山翻身躍上馬背,和圖盧並肩慢慢地走起來。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嬴寒山問。
「我打算打個伏擊,」圖盧伸出手,在面前虛虛一畫,「之前搶回來的孜那爾草場,不會很太平。」
富有又貪婪的人驟然失去了一袋金子,絕對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搶回來。圖盧說。
「烏蘭古部的人數自從幾場白災之後就大不如前了,我們沒有收服扈從部落的習慣,所以人口也少。驟然得到這麼大的草場,用後腳跟想也能想到,我們能用來守衛草場的人數並不充足。這幾天一直有來報,那附近有蒙多部提圖的人在刺探。」
馬平穩地走著,幾乎沒有什麼顛簸,圖盧把馬韁在手上繞了一圈,忽然扯開話題。
「見過獺子嗎。」她問。
應該是說旱獺之類的東西,嬴寒山不明就裡地點點頭。
「我們有時候會抓這東西吃,毛皮也可以用來做帽子。」烏蘭古鬆開抓著皮鞭的手,它就咻地一聲散開,「抓這個很少用箭,一般是用獵犬。但平時的時候還好,如果是饑荒時,狗捉一隻消耗掉的力氣就太多了,不值得。」
「那時候我們就會做籠子,在編好的籠子裡放一塊植物的甜根。獺子聞到了,伸手去拿,緊緊攥住那塊甜根拔不出手來也不放鬆,這樣就能輕而易舉地抓住它。」
「孜那爾草場,就是這塊甜根。」
蒙多部一定覺得烏蘭古部會把大多數兵力用於守護草場,就像不肯鬆手的獺子。他們可以趁此機會襲擊烏蘭古部薄弱處,從後面端掉騎兵的根基。
「我們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做出的確在意草場的樣子,把紕漏暴露出來。然後設置一支輕騎兵做誘餌,引誘他們靠近營地,在那裡伏擊合圍。」
「他覺得我們是獺子,我覺得他們是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