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嬴鴉鴉被嬴寒山救起來,葉家主支就真徹底滅門。
事情過去之後這群被殺的僕從反而有人收屍,有過些交情的鄉黨,聽聞噩耗的家眷,一邊哀嘆著大人物們之間濺血的爭鬥要小民的骨頭填,一邊把還能辨認出來的親人領走,擦擦臉,擦擦身上,用蘆席薄棺收斂好尋地方埋掉。
有門路的尋一兩個僧人來念一念,求他來時投身成一個既不會被人衝進家裡捅死又不會被順手殺死的富貴子。
但陸觀和葉楠沒人收斂。
這兩個人的屍首就這麼消失了,既沒有被拖出來示眾也沒有哪個故交把他們偷走埋葬,好像幾滴水掉在灼熱的鐵板上,嘶地一聲不見。
陸觀的官邸在從州北,過去不方便,音訊傳來的也少,從州南的陸家只剩下幾個撐不起家族的貓貓狗狗,也打聽不到什麼東西。
尋骨就卡在這裡。
到祭拜葉萱墳後的第五天,終於有一點消息曲里拐彎地從一個陸家旁□□里傳過來。那是陸家一個子侄輩,曾經憑著陸觀的關係去向當地大儒求過學,求學期間借住在陸觀那裡,和宅中一個管事老僕關係不錯。
他說葉家罹難時那個老僕已經告辭主家回鄉,所以免遭迫害,聽聞主家郎君和小公子遇害,這位年老的忠僕毅然決然收拾了行李重返老宅,趁著風頭稍落去尋遺骨。
尋沒尋到不好說,只說那件事之後不久,老僕曾經找到那位子侄輩詢問他能不能幫忙收一些主家的遺物,他怕葉家的禍事蔓延到姻親上來,沒有答應,現在想來極有可能就是骸骨。
如今老僕已經過世,但如果用心尋的話,可能還能找到他兒子。說不定他兒子就知道呢?說不定這家就是有拿主家骨頭當傳家寶的習慣呢?總之找來問問也是個希望。
……挺蹊蹺的希望。
裴紀堂聽完這條線索,對著窗外默了一會。
它不像是線索,像是話本故事,忠僕收骨,託付後輩,哪一條都適合被走街串巷的說書人細聽分說個十回八回。但問題也就出在這,所有故事落到現實中都是有漏洞的。
嬴鴉鴉來淡河時十四五歲,她兄長怎麼說也該是個半成年的男子了,兩具屍骨四個人來挪都費勁,那老僕是如何把他們收斂起來不聲不響地帶回來的?說是主家遺物,那就不太可能是完整的屍體,更可能是焚燒後的骨灰,尋常柴草連羊骨都燒不化,那老僕又是如何焚燒的?
這陸家子明明對葉家避之不及,怎麼就能把個中事情說得如此詳細?
細想全是問題。
但就算這樣,去一次也無妨,從州南到底還有陳恪的人,他裴紀堂也不是迎風吐血的柔弱文人,就算是個陷阱,裡應外合找出上家反手端掉或許還更好些。到傳來消息,說找到那個兒子,約好在陸家祖宅附近一見時,裴紀堂就一點異議也沒有地應下了。
陸家的祖宅已經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