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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卷軍密報,打頭的赫然是平朔軍三個大字。

「北邊那一位和臧沉定了停戰的約,」裴厚之說,「說是今冬不會打起來,你如何看?」

如何看?怕是不止今冬不會打。

北面平朔軍萬數鐵騎,何止是難啃的骨頭,簡直是道南牆,就算臧沉再硬也不會把它當作第一個靶子。

而平朔也樂得太平,蒼峪王與朝中關係不睦,自己又頂著北邊天孤南下的壓力,若是臧沉不動,他為何要動?

那問題就來了,這兩尊大神不打,南邊打誰呢?

有什麼辦法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在不和北邊那萬數鐵騎腦袋撞腦袋肩並肩的前提下讓他們歸順?

把朝廷幹掉就行了。

一直陰暗地落在角落裡,祈禱對手打個兩敗俱傷的朝廷終於被當成盤菜端上來了。原本寄希望於的嬴寒山失蹤,北邊軍事失能的計劃也隨著那個鬼一樣的女人回來宣告破產。

現在還有什麼辦法,還有什麼能在和南邊交手之前,哪怕最輕微地削弱它的戰鬥力?裴循之的思路在這裡中斷,兄長仍舊注視著他,溫和,冷漠,毫無情緒。

「你把那個孩子留下了,」他說,「也好,在這裡用掉。」

屋外的草里傳來鶴的鳴叫,它好像遇到了什麼有鱗有毒的東西,正猛烈地拍著翅膀啄那東西的後背。

裴循之從屋裡出來,背靠廊柱緩過幾口氣才站直,他能感覺到背後那道冰涼爬行的東西已經變成實質,它浸透了他脊背,幾乎在外衣上打出一道濕痕。

等著的僕役早就一路小跑等著去扶自家主子,裴循之擺手揮開,自己慢慢往馬車邊上走。

走到車邊,手抓到車轅,後背那道水痕就幹了,有什麼盤踞在他胸腔里的東西昂起頭,把腔子裡的血冷下來。

也是那孩子的命。他想。是他不肯回來的。

得去找幾個死士,他又想,年紀小些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同時慢慢地,不著己手地把那個孩子的身世散出去,就先向著與大兄有仇的那些人散吧,他們會知道接下去怎麼做的。

淡河又支起了棚子。

上次支棚子還是第一次雪災,北來的從州人聚集在棚子前,大多數人在等著施粥,小部分青壯在猶豫著要不要投軍。

如今還是一樣的棚子,也的確還有人守著鍋子發什麼,圍在攤子前的人挨挨擠擠,鑽到最前面的小孩鑽進來又鑽出去,吱吱哇哇地招呼落在後面的爺娘。

「有羊!有羊湯哇!」

五口熱氣騰騰的大鍋,面上飄著銀晃晃的油星星,帶肉的骨頭在鍋里一浮一沉。

天還冷著,既冷且濕,湯里就加了一把又一把茱萸,散出的水汽裡帶著濃重的羊油香氣和辛辣味,聞一鼻子從前額到後腦立刻就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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