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岑心裡咋舌,虧得阿姐成婚時她還在心底偷笑過這個新娘妝,沒承想到了自己臉上也是一樣的效果。
有不少別家的大娘子、小娘子來尋著說話,見了青岑,頭一句就是:「哎呦,真是個美人。」
青岑只是笑笑不說話,心想到時元慎見了她這副面孔,不知是否也能昧著心夸一句漂亮。
天色漸暗,四處紅燭高點,閒談中,吉時將至,自二門外傳來一陣陣喧鬧聲,青岑聽到動靜,料想是迎親隊伍上門了。
晉國公府大門外,元慎穿一身緋紅色喜服,面如冠玉,高興地神色從眉宇間流露出來。
庭桉和少川站在石階上攔住他,讓作催妝詩一首,這是大婚禮俗,新郎作詩後,新娘才會梳妝啟行。
元慎微微一笑,高聲道:「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台前別作春,不須面上渾妝卻,留著雙眉待畫人,」他昨夜興奮了一宿,一氣作了許多,這首是當中最叫他滿意的。
詩作由人傳至棠梨煎雪,梳頭娘子便將一頂鑲了許多寶石的金色鳳冠給青岑帶上,冠子兩側還墜著長長的珍珠流蘇,沉甸甸的,至少有五六斤重,險些叫青岑直不起脖子。
舒意見狀從一旁的盒子裡取出一柄紅色緙絲繡牡丹金漆雕花柄團扇遞給青岑。
時下男女成婚,蓋頭和團扇一樣作用,取其一便可,只不過若用蓋頭,得是新娘子親手繡的才好,故而青岑便選了團扇遮面。
她穿著青綠大袖襦裙釵鈿婚服,裙擺拖的很長,肩上披著繡了繁複紋樣的朱紅霞帔,紫竹和綠竹各攙一邊,將青岑扶到廳上去。
窈窕的身姿映入眼帘,青岑每走一步,元慎的心就跟著跳一下,真好,她馬上就會是他的妻子了,妻子,多麼動聽的字眼啊,以後的漫長人生里,終於能有個人陪著他了。
虞氏和晉國公看著眼前的一對璧人,笑著囑咐他們以後要夫妻和睦,互敬互愛……
這樣隆重的時刻,虞氏心裡高興,也萬分不舍,說著說著,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轉,聲音也漸漸哽咽。
這份傷緒勾的青岑也想掉眼淚,然而舒意事先囑咐過,說一旦滴了淚,淌到面上,妝就會花掉,於是青岑只得極力忍耐住想哭的衝動。
元慎把一切都瞧在眼裡,神色虔誠而鄭重地衝著堂上二老拱手:「岳父岳母請放心,小婿日後定會好生對待青岑,絕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這是他立下的誓言,會用一輩子來完成。
禮樂響,花轎起,迎親隊伍在一片吹吹打打的鼓樂聲中重新回到皇子府。
新娘子下轎後腳不能著地,得踩著氈席前行,各種複雜的規矩習俗一個接著一個,等青岑進入婚房坐下時,人已經有些暈頭轉腦了,元慎在她耳旁小聲說:「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結束了。」
喜娘拿著剪子從兩位新人頭上各剪下一縷綁在一起放進盒子裡,代表永結同心,白頭偕老,又拿出兩隻用紅繩連在一起的酒杯端上來叫喝下,意為合卺,如此,大禮方成。
圍觀的幾位皇子就叫元慎趕緊出來吃酒,臨走前,他湊在青岑耳旁丟下一句:「我馬上就回來。」
言語間,似乎已經迫不及待就要入洞房了。
待到客人都走完了,婚房裡終於靜下來,青岑舒了口氣,忽而綠竹捂著嘴驚呼:「小娘子,這屋子的擺設和咱們公府里你的寢室一模一樣哎。」
青岑聽了正要四處去瞧瞧,這時自門外進來一位穿紫色衣裳的嬤嬤,面目和藹,先跟青岑見禮,而後恭敬道:「殿下吩咐說,今日事多,您定然顧不得用膳,就叫奴婢送些吃食來。」
青岑聞言有些感動,她今日只好好用了早膳,其餘都只是將就用了些糕點,水都不敢多喝,就怕婚禮中途出了岔子。
記得她小時候聽人說過一則笑談,有位新娘上轎前喝了太多水,路途遙遠,她半路憋不住了要如廁,這到也不算大事,且不說中途下轎不吉利,只給迎親的人知道也要笑話死。
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來,青岑卸下冠子,一面慢條斯理的吃著,一面打量起屋子,八寶牡丹纏枝屏風、紫檀嵌琺瑯寶座、黃花梨小多寶格、耀州刻花繪紋爐……一應器具布置都和她在家時一般模樣,甚至就連桌上放置的香筒都一樣是玉鏤雕松鶴。
可見是用了十足的心思,吳嬤嬤立在一旁見青岑目露好奇,便笑著解釋道:「皇子妃,這些都是殿下特意命奴婢布置的,說您見了定然會喜歡的。」
是啊,何止是喜歡,簡直是感動的一塌糊塗,可是一想到即將要來臨的洞房,青岑就心下惴惴。
半個多時辰以後,守在門外的綠竹跑進來說元慎從迴廊那頭往這裡來了。
青岑連忙重新戴上鳳冠,舉起團扇坐回到榻上,房裡的其他人也都悉數退出去,片刻後,房門吱呀一響,青岑透過朦朧的扇面,看著元慎逐漸向她走近。
青岑垂下眸子,耳畔響起元慎清潤的嗓音:「娘子,請卻扇。」
團扇被緩緩移開,青岑慢慢抬起眼眸,心頭狂跳,卻看到元慎懷裡正抱著一隻……貓。
那是一隻黃狸貓,身黃肚白,皮毛的顏色和柑橘一樣鮮亮,它見青岑看過來,就「喵」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