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後只能說:「我心中有數,多謝師兄提點。」
見他意會,公良軻寬慰地擺了擺手:「這有什麼好謝的。」
頓了下,想起方才在宮中的見聞,又嘆了口氣道:「本來去夏獵漲漲見識對你也有益處,宮裡有多年沒辦過這樣的盛會了,但今年這情況,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今日他陪崔郢進宮面聖,還沒見到晉帝就被外頭的內侍攔了回來,說陛下在與青陽道長探討仙法,不容許任何人打擾。
崔郢向來看不慣皇帝這副沉迷仙術、荒廢朝政的模樣,自然是氣得直呼荒唐,但皇帝鐵了心不見人,兩人只能無可奈何地打道回府。結果半道上碰見同樣要出宮的魏王和邱韋,雙方湊巧打了個照面。
邱韋照常是那副修成精的老狐狸模樣,無論心裡想什麼,面上半點不露端倪。魏王近日的氣色卻是明顯好了很多,像是忽然遇上了什麼喜事一般,滿面古怪的笑容,假仁假義地同他們打招呼時,瞳仁里閃爍著亢奮的亮光。
崔郢當時沒有多說什麼,等到了宮門口,才嚴肅地同公良軻說,近段日子怕是不會太平。
……
他沒有和謝南枝解釋這話背後的意思,但聯繫到兩人剛從宮中回來,謝南枝將《水經注》放回書架上的動作一頓,心底浮現猜測。
公良軻入朝資歷尚淺,或許看不出朝中風吹草動的異樣,但崔郢再怎麼說也是在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臣,即使身在局外,心裡估計也跟明鏡似的。
思及他離宮的這段時日,梁承驍起初還支使影衛翻崔府的牆,給他帶兩句恬不知恥的酸話,過了幾天就沒了音訊。他曾經旁敲側擊地問過影衛一兩次,但對方顯然也不清楚東宮如今的情況。謝南枝按在書封上的手指緊了一緊,把不該有的神色遮掩好了,語氣平靜道:「我來到夏宮之後,隨老師拜會了不少人,也得了不少見聞。」
「但是關於魏王的外祖,邱韋邱閣老,一直有一事難以想通,不知是否可以詢問師兄。」
公良軻聞言有些意外,答:「當然可以。你我師兄弟之間有什麼好避諱。」
謝南枝於是回過身,給他倒上茶,淡淡道:「據我所知,邱氏雖然歷經兩朝,但在先帝時並不得重用,只是一個南郡的郡守。甚至連大皇子出生時,邱韋也算不得位極人臣。」
「——這種情況,應當是在七年前南越連吞晉國十餘城池,劍指上京,最後兵敗於平襄時改變的吧。」
兩人交談時,外頭的風忽然大起來,撞開虛合著的窗扇,窗閂被掀在牆上,嘭地一聲響。
茶水是滾燙的,頃刻就能將指腹燒紅,他恍若未覺地將瓷盞置於桌案上,聲音冷靜地敘述道:「單論兵力,南越有精兵二十萬,因場場大捷士氣高昂,悍勇之名天下皆知,晉國兵士不過是東拼西湊的雜牌軍,半數人在越軍到來前就已經聞風喪膽。」
「時局如此,邱韋是有怎樣通天的手段,才能扭轉戰局,最後大勝回京,平步青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