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就算逼迫九鳴洞房,大約也不會成事。鏡花樓那夜,兩人都躺在一張床上了,結果還不是無事發生!九鳴遠比她想像的有定力。
還是按照楚楚說的法子,迂迴行事,先謀心,再謀人吧!
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只剩下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和彼此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九鳴咳嗽了一聲,打破了沉默:「現在什麼時辰了?」他聲音仍舊沙啞得厲害,仿佛每說一個字,都有種刀片划過喉嚨的感覺,疼痛難忍。
宋昭輕聲道:「酉時三刻,你已經昏睡了兩天兩夜了,除了嗓子,還
有哪裡不舒服嗎?」楚楚說,當下他還能適當走動走動。等下次毒性發作後,就不是眼睛和嗓子的問題,恐怕雙腿就要廢了。
九鳴搖了搖頭,身上的痛算不得什麼,只是毒發時剛好索江在眼前,一夜過去,不知道他那邊怎麼樣了。
此時院外綿綿秋雨中,索江躲在暗影中,任憑雨水將他全身衣服澆透。他那晚親眼目睹太子毒發,可怖的一幕至今心有餘悸。此刻心中祈禱殿下無恙,然後準備伺機進入西院。
……
晚膳是楚楚命人特意準備的藥膳。宋昭這兩日都在西院,索性與九鳴一同用了。
席間,宋昭發現九鳴動作優雅從容,執筷時指尖輕巧,夾菜時手腕微轉,仿佛每一個動作都經過千錘百鍊。即便是一碗清粥,他也細細品味,不急不緩,舉止間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
這般氣度卻與他自稱的「蘭溪郡富商之子」身份格格不入。富商之子雖可錦衣玉食,卻難有這般渾然天成的矜貴與從容,仿佛自幼便浸潤在鐘鳴鼎食之家,舉手投足間皆是世家風範。
即便是一言不發,也隱隱透出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儀,仿佛一切盡在掌握。這樣的氣度,絕非尋常商賈之家所能培養。
宋昭心下疑惑,等飯菜撤去,遂問道:「不知公子府上,還有什麼人沒有?如若成親,還需儘快通知親友南下為好。」
九鳴轉頭望向她,帶著幾分探尋,試圖從她的神情中,捕捉到一絲姑娘家提及婚事時,應有的羞澀與侷促。然而,她的神色平靜如水,全然沒有半分扭捏與羞怯,眉眼間甚至帶著幾分淡然。
她的語氣輕飄飄的,如在談論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仿佛這門婚事與她無關,倒像是個冷眼旁觀的看客。
九鳴收回目光,或許是帶了一絲期待,發現後隱隱有些失落,卻又忍不住對她多了幾分好奇。這樣的女子,究竟是心思深沉,還是真的對婚事毫不在意?
「七小姐當真想與在下成親嗎?在下一身沉疴難愈,又是個瞎子,恐命不久矣,這樣的我,實非小姐的良配,小姐為何執著於在下呢?」九鳴終於問出了心中所想。
「當真想。」宋昭不假思索道,心中又暗暗補充了一句:她不但想,還想著越快洞房越好,早一日就能早一日為阿弟製作藥引。
這話只能在心裡說,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主動提及婚事已經是極致,再提洞房,那可真就不害臊了。
「是不是良配,我自己說了算。我說你是,你就是。至於公子的病,我已經花重金去求藥了,想來很快就能有消息。公子放心,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死的。」
這話說得極其直白,沒有半分修飾,卻比朝堂上那些阿諛奉承的言辭,更讓人感到暖心。
九鳴自小到大,希望他死的人有很多,卻從未有一人,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希望他活著。
忽然覺得自己存在天地之間,有那麼一個姑娘,需要他,依賴他。
「如果沒有求到藥呢?」九鳴低聲追問。
「只要我們期盼,就一定會有好事發生,沒有如果,一定會有解藥的!」一個堅定的聲音回應他。
九鳴心下觸動,一時訥訥不言。宋昭的話語和窗外的雨聲交織在一起,像是某種無形的力量,直直地穿透了他心底的防線,讓他感到一種久違的溫暖與安寧。
外面滴滴答答的雨聲清晰地傳到了屋內。濕潤的空氣夾雜著泥土的芬芳,隨著微風飄進屋內,驅散了房間裡的沉悶。
恰在這時,窗外「咕嗚——」一聲梟叫,打破了一室寂靜。
是影衛的暗號。
九鳴抬眼望了一眼窗子,還好是關著的。
宋昭這時候起身,提議道:「房間悶得很,不如聽聽雨聲?」
說著就要去開窗。宋昭覺得兩人實在尷尬,她想親近九鳴,卻一時無從下口,聊了幾句,發現聊不下去,無所適從地想找點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