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宋昭語氣一頓,「陛下之所以又認下太子,是不是……蕭皇后腹中的孩子,也是陛下的?」
「噓!」龐樂章擺了擺手,「這話不能亂說,鄭國公這幾年沒少找人,聽說蕭皇后的孩子還活著。」
聞言,宋昭忽然想到她在南州遇刺的那夜,在畫舫上聽到的《還君明珠》的戲。
「舅舅這般說,那就是還有知情人活在世上,一旦被鄭國公找到,太子或許被廢,那淮王殿下或許就有可能?」
龐樂章道:「這就是我今日尋你來的原因,少虞,你若再見到侯爺,悄悄問他幾句話……」
宋昭一直待到宵禁時分,才辭別龐樂章,坐上馬車回府。一路上都是關於太子身世的種種念頭,心中又嘆又憐,可一想到南州的大火和昏迷的弟弟,她又心硬了起來。
行到一半,馬車突然一晃,不動了。
「世子,馬車壞了,要不等一等?還是換一輛?眼看就要宵禁了。」車夫擔憂地問。
宋昭急忙下車,「哪裡壞了?修的話需要多長時間?」
茯苓則在一旁責備道:「怎麼出門不檢查一番?」
「小的也不會修,得回府找人幫忙,明明出門的時候小的都仔細檢查過了。」車夫委屈道。
「需要幫忙嗎?」
這時行來一架烏篷馬車,看模樣樸素無華,看規制沒有族徽和官制樣式,應當是盛京的商賈富戶。
京墨上前揖禮道:「我家主人馬車壞了,不知可否借馬車一用?就到前面青雲街金鱗巷。」
索圖咧嘴一笑,回頭沖馬車裡面的人喊道:「主子,這位主子的馬車壞了,順道,要不要載他們一程?」
「上來吧!」裡面的人聲音低沉,在寒冷的大街上,聽不真切。
茯苓怕宋昭凍壞了,忙催促著她上車。
宋昭被送到馬車上,車簾掀起的剎那,沉水香混著溫暖的炭火味撲面而來。蕭鉞斜倚在錦繡堆里,玄色蟒袍上的金線螭紋在昏暗車廂中若隱若現。車廂角落裡一盞昏黃的燈籠,隨著馬車輕晃,在他眉宇間投下細碎陰影。
宋昭指尖一顫,飛蛾撲火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蕭鉞忽然掀睫,眸中哪有半分睡意?分明是猛獸守候獵物多時的清醒。
第42章 恨自己殿下請自重!
微弱的月光下,馬車在寒風中緩緩而行,拉車的馬兒毛色漆黑髮亮,「噠噠噠」地馬蹄聲,有節奏地敲擊著石板路,隨即又被風聲撕扯得支離破碎。
狂風掀起車簾一角,窺見車內一位青色錦袍的年輕公子,微微闔著眼睛,正襟危坐在側旁,而正中錦繡堆里坐著的公子,則捻動著茶盞,周身透著慵懶和疲憊。
宋昭暗自咬牙,手指下意識地扣住腕間的匕首——她定是瘋了才會踏入這方囚籠般的車廂。可當蕭鉞掀睫望來的瞬間,那股浸-透骨髓的倔強又轟然燒起。她本就不欠蕭鉞,才不要示弱給他得意!
「宋世子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骨節分明的手指隨著青釉茶盞遞到眼前時,微漾的茶湯正映出宋昭碎裂的倒影。氤氳的熱氣模糊了蕭鉞的眉目,卻遮不住他袖口處一圈圈纏繞的紅菱髮帶。
「多謝殿下,在下不渴。」
話剛落,宋昭腕間一痛,袖中匕首「錚」地抵住車壁,刀鞘與太子腕間紅菱髮帶不過寸距。那隻大手將茶盞隨意丟在車廂厚厚的地毯上,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壓制在車廂一角。
「你還想殺孤?」
蕭鉞忽然傾身,玄色蟒袍上的金螭紋幾乎要撲到她臉上。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壓下來,像雪夜裡餓了三日的狼,盯住困在牢籠的獵物。
「殿下多慮了,刺殺儲君是抄家滅族掉腦袋的事,宋晏不敢。」
宋昭側首避開他的視線,脖頸繃出倔強的弧線,恰露出耳後一抹紅痕,與蕭鉞昨夜咬下去的位置分毫不差。
夜風捲入車廂,吹得她散落的碎發拂過那道痕跡,宛如昨日他喘息未定時,指尖流連的觸感。
鉗制驟松,蕭鉞的指節卻仍虛攏在她腕間,另一隻手下意識地去摩挲那抹紅痕。
「殿下請自重!」
宋昭猛地發力掙脫,後背撞上車廂稜柱,震得案上茶盞叮咚作響。
「宋晏乃陛下欽封的忠勇侯世子——」宋昭喉間溢出一聲冷笑,「不是南風館裡任人折枝的伶倌!」
蕭鉞卻暈開一抹笑意,「孤當然知道宋晏是侯府世子,可你是嗎?」
「殿下怎知我不是?莫不是殿下之前見過我?在哪裡?南州嗎?」
宋昭反唇相譏,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蕭鉞凝視著她繃緊的脊背,忽然覺得是不是自己太心急了?他鬆開鉗制,指尖殘留的溫度轉瞬被夜風吹散。
「宋世子說得是,倒是孤唐突了。」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眼底的光漸漸冷卻,「只是……」
恰在這時,馬車陡然一頓,一個清冷的聲音自黑夜中傳來——
「車內何人?宵禁上路,下車查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