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別過臉去,半邊面容隱在燭光暗處,唯有緊繃的側臉線條在昏黃里微微發顫,像是極力克制著什麼。
「我不是懷疑阿娘……」他的聲音低啞,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被刀鋒刮過,帶著血絲,「我是怕……」
話到嘴邊,卻像是被什麼生生掐斷,只餘下一聲極輕的哽咽,卡在喉嚨里,再也吐不出來。
宋昭心頭一顫,忽然翻身將他摟住。
她的掌心貼在他後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繃緊的肌肉,像是拉滿的弓弦,再緊一分就要斷裂。她輕輕撫過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如同安撫受驚的烈馬。
「不要怕。」她低聲說,聲音輕得像雪落,卻又堅定如磐石,「我陪你一起面對。」
窗外風聲嗚咽,雪粒簌簌地拍打著窗紙,可屋內燭火搖曳,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在牆上投下一道密不可分的輪廓。
……
大雪過後,天地間一片岑寂,冷得連風聲都凝滯了。檐下的冰凌無聲地生長,尖銳如刀,在慘白的日頭下泛著森森寒光。
宋昭站在天宸殿外,呼出的白氣頃刻消散在風裡。她望著殿前石階上未掃淨的殘雪,恍惚間又看見昨夜蕭鉞埋首在她衣領間顫抖的模樣。
若二十年前薛皇后沒有被擄,蕭鉞該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他本該是這皇城裡最耀眼的少年郎,不必在暗處磨礪鋒芒,不必在無人處咬碎尊嚴。他會騎最烈的馬,挽最硬的弓,在春日圍獵時一箭射穿柳葉,贏得滿朝喝彩。
怪只怪陰差陽錯造化弄人,還怪永慶帝風流多情……但宋昭知道,解鈴還須繫鈴人,若想解開蕭鉞的心結,非永慶帝不可。
「宋世子,請吧,」大總管延吉臉上帶著笑意,請她進殿。
「有勞公公了,」宋昭急忙道謝,低聲問道:「陛下精神可還好?」
永慶帝病了多日,朝中諸事都交予太子打理,眼看到了歲末,朝中大臣也沒有哪個不開眼的來煩擾。
宋昭便尋了個由頭,來天宸殿求見。
延吉微微頷首,小聲道:「陛下剛剛服下藥,永安王妃在內服侍……」
「多謝公公提點。」
宋昭忽想起昨日佳寧郡主去東宮哭鬧,這永安王妃此刻在御前,莫不是還為了那樁婚事?
殿內燭火通明,濃重的龍涎香混著苦藥味在暖閣里浮沉。永慶帝半倚在龍紋錦枕上,灰白的面容在燭光下更顯憔悴,連那身明黃寢衣都仿佛褪了顏色,枯瘦的手搭在錦被上,青筋凸起如老樹盤根。
床榻邊端坐著一位宮裝麗人,絳紫色雲錦宮裙在燭火中泛著暗紋,宛如夜空中流動的星河。她微微垂首時,鬢邊垂下的珍珠步搖紋絲不動,唯有額間那朵赤金梅花鈿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那精緻的眉眼,與懸掛在皇陵中的薛皇后畫像竟有七八分相似。
宋昭心下瞭然,這般氣度,必是已故薛皇后的嫡親妹妹,永安王妃薛迎春無疑。
「微臣叩見陛下,叩見王妃娘娘。」宋昭跪下規矩地行禮,目光不敢在薛迎春臉上多瞧。
「這便是太子那日提起的宋……世子?」薛迎春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溫柔,尾音微微上揚,清麗婉轉。
宋昭微微一怔,蕭鉞在永安王妃面前提起過她?
永慶帝虛弱地抬了抬手:「起來吧。」
「謝陛下。」宋昭盈盈起身,依舊保持著恭謹的姿態,卻在抬眸的瞬息,正對上薛迎春凝視的目光。
那雙與薛皇后一模一樣的鳳眸里,竟漾著慈母般的柔光,仿佛春水映著暖陽,將人細細包裹。眼神里含著幾分期許,像是看著自家孩兒心尖上的人一般。=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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