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場大雪紛紛,積雪掩去馬蹄留下的足跡,他再次逃出生天,靠著喝雪水、嚼草根堅持了幾日,最後選擇殺死戰馬,喝血吃生肉補充體力,又向執念中的目的地行進了一段距離。
伊勒德在風雪中迷失方向,昏迷失去意識前只看見大片刺目的銀白。
直到柔軟的溫暖將他的身體包圍,乾澀的喉嚨里也嘗到溫熱的甜味,他艱難地睜開眼,恍惚望見那黑髮青年俊秀的面容,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到了天國。
他又咽下餵到唇邊的幾口甜水,視線逐漸聚焦,終於看清自己現下的處境,似乎是被阿斯爾那心愛的神使可敦給救了回來。
對方竟沒有認出自己身份,還頗關切地看著他,對他道:「你總算醒了。你在發燒,應該是風寒加上傷口發炎——之前用過青黴素嗎?」
謝晏把雪地里撿到的陌生戰士帶回醫帳,又是燒蜂窩煤裹上毛毯取暖,又是清理傷口重新包紮,還讓護士調了些糖鹽水來給他補液。
那水裡的白糖是謝晏用試驗田裡種的甜菜根做的,熬煮後又經過「黃泥淋糖法」脫色,產量稀少,金貴得很。
謝晏也嘗試過用白糖做炸彈,但發現這玩意容易受潮,不易保存,怪不得一般的火藥配方都不用它,還造價那麼貴,實在比不上硝酸鉀的性價比高。
不過白糖能快速補充能量,實在萬不得已,還能充當消毒用品,便先拿來當軍需給傷員們用了。
見那男人醒來,謝晏先例行詢問,是否接受注射青黴素。
土法青黴素的技術如今已比最開始成熟許多,卻仍然存在死亡概率,所以用藥前都要問過患者的意見——但所有人的答案都是肯定的,這次亦不例外。
伊勒德也曾聽說過這種據傳能起死回生的神藥,他原本不信,後來與阿斯爾的軍隊交戰,對比過兩方的傷亡率後才不得不承認,那名字古怪的藥物確有奇效。
那藥是神使賜下的,和他們所用的天雷一樣神秘,不像馬具和武器易於仿造,伊勒德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手下的戰士死去,直至最後兵敗山倒。
為殺戮而生的哈日赫勒,是背棄神明的異端和反叛者,不信來生、不入輪迴,最不怕的就是死。
只怕死得不值得,總要帶走一些什麼,才算不枉來這一遭。
綠色眼睛的男人注視著謝晏,點頭低沉地應了一聲。
青年便喚巫醫來給他打針,尖銳的針頭扎進上臂緊繃的肌肉,帶來一股微妙的鈍痛,又很快抽離,換成冰涼的酒液擦拭「消毒」。
百聞不如一見,這裡的一切對於伊勒德來說都是那樣新奇。
寬敞的帳篷里暫時只有他一個傷員,來來去去的「護士」、坦格里赫勒的女人們,都在為照顧他而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