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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他從昏迷中又醒了過來,臉滾燙,額頭倒清涼,身上的痛如刀割一般,又如滾水潑過似的,聚集在一起一跳一跳地昭示它的存在感,不過也沒有先潮水洶湧似的難以忍受了。四處是昏昧的黃色光暈,楊寄好半天才從眼前模模糊糊的光暈中分辨出一個人影,影子一直在動,伴隨著的還有輕微的啜泣聲。

「阿圓……」他低低地呼喚,模糊的腦子又一陣清醒:怎麼會是阿圓呢?他可在牢里啊!可是眨眨眼睛再看,不是阿圓又是誰?楊寄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便嬉皮笑臉伸手去摸影子的臉,笑道:「你還給我送終來了?」

「再胡說!」一道影子舉起來,似乎要打人,但是聲音無誤確實是阿圓的。楊寄一激靈,更加靈醒過來,扭過脖子仔細一看,面前人背著光,可這圓嘟嘟的臉蛋,圓嘟嘟的身子,舉手要打人的兇巴巴樣子,就是阿圓嘛!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清醒過來,就笑不出來了。楊寄一扭身,背上撕裂般一陣劇痛,他攢牙咧嘴、倒抽涼氣,驚得阿圓把綿軟的手放下,輕輕摁在他沒有受傷的腰上,又是要哭一樣:「阿末,怎麼了?扯著傷口了?」

楊寄道:「你還大著肚子,到這裡來!腦子壞掉了?」

沈沅嘟著嘴說:「你才腦子壞掉了!在獄裡賭博,你不知道大令最恨這點麼?」

楊寄道:「早死早超生。他反正橫豎是要為建德王出這口惡氣的,我不賭,他就不打我?不枷號我?」

「我們在為你想辦法。」

楊寄自嘲地嘆了一聲:「別瞎忙活了,家裡指得上的也就是大郎,可是他,膽子小不說,也不過是個八_九品的參軍,沒用的。」他的手伸到後面撫了撫沈沅的肚子:「兒子,你乖乖的,別給阿母搗蛋,阿父以後在天上,也會保佑你平安健康地長大。」他覺察沈沅抽著氣似乎又要哭,便順著她的肚子把手伸到她胸脯上,忍著痛故意嬉笑著說:「不知還能摸幾回,得好好摸過癮了,死了也值了。」

沈沅身子微微一扭,但還是任他輕薄,最後低聲道:「阿末,我說什麼都是白搭,但你放心,我這輩子只有你一個人。而你呢,也不要動不動就生生死死的,為了我們娘兒倆,努力也要努力著活。你要願意見我一輩子孤苦伶仃拉扯孩子,你就頹著吧。」

沈沅進牢房,已經是異數,幫楊寄擦過藥,餵了水和粥,也該走了。楊寄想著明天還要繼續煎熬的枷號的日子,咬了牙逼著自己早點睡,養足精神明兒接著熬刑。

不料他還沒睡著,就有人點著燈照了照他的臉,輕聲在問他:「楊寄,你沒睡著吧?」

楊寄睜開眼,那人也是公門中人,玩樗蒱的時候這人也在。但是這會子叫他,不知有沒有按好心,楊寄反正傷病中,沒好氣地說:「快睡著了,什麼事?」

那人停了一歇,輕聲道:「我叫王謐,和你阿父一樣,是縣裡的功曹,不過平素負責記錄獄中的進出事務。」他每句話的間隔很長,但說出來就不猶豫,隔了片刻又說:「你是條漢子,糟蹋了不值得。我近親在石頭城修理城牆,布置防務,跟我說過缺民伕,叫秣陵也出些人,公事已經發到縣令那裡,指名要我帶過去。到石頭城服役,雖然也很辛苦,但相對自由些。你可願意去?」

楊寄打量了王謐一下,冷臉問:「你這算是幫我?為什麼呢?」

王謐又是停頓了片刻,笑道:「我說我敬佩你,你大概也不信。這麼想吧,這麼個樗蒱的好手,硬生生糟蹋掉了,誰都覺得可惜吧?」

楊寄笑道:「你這話好實誠!」

王謐聽得出他的嘲諷意味,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就當又打了個賭吧。是賭在這裡繼續熬完三個月的枷號,還是賭跟著我去石頭城修牆?」

這個賭好笑得緊,可是楊寄偏生和一般人不一樣,他仔細盯著王謐,見王謐坦蕩蕩地看著自己,又仔細琢磨著王謐的話,最後道:「好!我跟你走。」

王謐彎起唇角笑了:「好樣的,像條賭棍。既然定了,這幾天你也不用枷號了,我做公事出去,就說讓你在牢里養好傷,才能跟著我去做苦役。你放心。」

放不放心,賭棍也不知道。楊寄察其人、算計其言語,但最後也只能歸為又打了一場豪賭。

王謐退了出去,他不會說,他骨子裡也是個不安分的傢伙,他也等於打了一場豪賭:救這樣一個人,押這樣一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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