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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可恨陳喬之那個飯桶!江陵王從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他還帶著些人在巴陵的路上閒逛。我們都督說,要好好參他一本!」

楊寄一陣苦笑,問:「戰死的那些,怎麼辦?」

「挖了個大坑,拖進去一起埋了算了。」

「可我妻兄……」

大伙兒見他神色黯然,亦都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方有人勸:「到了這裡,就是九死一生,你節哀順變吧。也得虧了有你,我們多活下多少性命。今日,營里到處傳誦你的事,我們哥幾個聽說是來服侍你的,個個求之不得呢。」

這時候,營帳的門帘一掀,楊寄順著光看過去,外頭一片霞光,地上的水窪都是紅彤彤的。他想起自己倒下去前,眼前崢嶸洲的水色也是這樣的赤紅,心裡煩悶作嘔,直到有人低下頭來問:「傷口還痛?」他才抬頭一看,進來的是王謐。

王謐一臉喜色更甚於那些兵卒。因楊寄渾身包著葛布,他不敢像以前那樣伸手拍楊寄的肩膀,只是笑道:「命真硬!這都能活下來!你昏迷的時候,軍醫已經說了,水能吐出來,人能醒過來,就不會死。傷口雖深深淺淺的不少,沒有會致命的。你小子的狗_屎運真是……」

楊寄心裡慘然,他是狗屎運,也是命硬,但是沈沅的阿兄卻死了,混在死人堆里埋了,連屍骨都找不到,回秣陵後他怎麼跟丈人、丈母娘和老婆交代?他努力地伸手,對王謐道:「帶樗蒱了麼?」

王謐笑道:「不會吧?這時候還想賭?」

楊寄苦笑:「據說也能占運的。我想算算,自己還能不能回去了。」

王謐看著裹著一身白葛布的楊寄,臉色憔悴,到處或是青紫,或是血口子,眸子也顯得黯淡無光,連那爽朗的笑容似乎都變得澀了。王謐強笑道:「這不用占卜。這仗差不多是打完了,底下不過是各處搜尋江陵王的蹤跡——他連自家大本營都棄了,再無東山重起的力量。至於你呢,陶都督異常看好你,都督府的頭名幕僚,把你吹得跟神似的,保奏的摺子已經飛馬馳送建鄴了。估計你不僅能回去,而且能封官,至少六品、七品。」他強顏歡笑想逗楊寄開心:「到底名望地位還是軍功里掙得快!你一個平頭百姓,很快就把我都比下去了!」

回家!回家!

楊寄渾身一松,腦海里滿滿當當都是阿圓的影子。他弛然,「啪」地一聲倒在榻上,沒想到背上一陣劇痛。大約碰到傷口了。可他心裡被喜悅和期盼充盈著,這點疼痛,實在不算什麼了。王謐把一封信塞在他手上:「還給你。自己拿去給你娘子看,說不定感動得她多親你兩口。」

養傷、受賀、被陶孝泉接見等末節,楊寄傀儡般熬過去了,終於那個老古板的軍醫檢視了他渾身的傷情,皺著眉點點頭,勉強又勉強地說:「好吧……弄抬軟墊滑竿,也能行道了。」

楊寄恨不得攬著軍醫那張老臉親一口表達自己的喜悅,他指揮著那些視他如戰神的士卒們:「狗_日的趕緊!軍醫都說可以回去了,你們別想躲懶不給我抬滑竿啊!」

拍馬屁的人諂笑道:「給楊兄抬轎子,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聽說京里表彰的詔書已經下來了。陶都督加太子太保,賜鼓吹一部,寶馬一乘;王參事升任七品咨議參軍,賞五十匹絹;你呢,升任六品中兵參軍,賞一百匹絹!一步登天啊!」

「陳喬之那老王八怎麼辦的?」

「巴陵刺史?說是被參問罪,但他是建德王的私人,這次名義上也派兵增援——就是死活到不了地方而已。估計罰俸了事。」

楊寄一撇嘴:「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拍馬的人奉上大拇指:「那是!楊兄您這是大人有大量,肯受胯_下之辱,將來一定是要飛黃騰達的!聽說那個叫韓信的傢伙,就是封了王的異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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